2002年4月5日星期五

红朝的那些事情(九十五)

文/红朝笑笑生

得知敌人大举进攻,朱德和毛泽东再次在永新开会,研究退敌。虽然兵力不足,但根据地组织了大量的赤卫队、游击队,可以袭击敌人的后勤部门,他们对退敌还是有信心的。军委在研究敌情之后,立刻决定,由袁文才、王佐带三十二团(两个营),在赤卫队配合下,打击宁冈的湘军。

袁文才和王佐果然厉害。在他们的组织下,湘军大部队虽然占据了宁冈,却陷入人生地不熟的境地,抢不到粮食,从湖南送粮的后勤线也被游击队掐断,很快面临吃饭的严重问题。吴尚感到事情不妙,急忙下令大军撤出宁冈,转道永新,提前同王均会师。

吴尚的直觉非常厉害。他的大部队撤往永新的时候,朱德正带着全部主力,跑来准备在宁冈打包围战,他的部队只早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朱德顺利来到宁冈城下,然后发现昨晚湘军已经走了,宿营的地方离他只有十五里。

情况变得微妙起来。如果吴尚同王均会师,他的四个团是无论如何吃不掉的,毛泽东立刻见招拆招,由他带三十一团回永新地区,把湘军和赣军隔开;朱德、陈毅、王尔琢则带二十八、二十九团突击湖南的酃县、茶陵,在湘军的老窝放火烧荒,让吴尚后方不稳。

毛泽东的策略果然起了效果。吴尚的主力都在江西,朱德的两个团很轻松地冲进湖南,攻下了酃县,然后向茶陵进军,准备把湘军的大后方搅个稀烂。吴尚才到永新,就听说酃县失守,立刻下令大军退回茶陵守老窝,把王均的赣军扔在永新。

一直到这时,朱德和毛泽东的行动都很成功。吴尚和王均没能会师,部队也没受太大损失,一切行动都随机应变、游刃有余。唯一的小漏洞在于,杜修经在朱德那里,而新任特委书记杨开明,在毛泽东的地方。

想做成一件事情,或许需要一万个人,但要坏事,有时只多两个二愣子就够了。

朱德已经攻下酃县,但吴尚也回到茶陵,而在永新附近的毛泽东,要用一个团(两个营)应付王均的三个师、十一个团。很明显,此时的朱德应该尽快回永新,同毛泽东会合,然后想办法对付王均的十一个团。

朱德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但是他碰上了意外。

他碰上的意外,叫想家。

二十九团主要是由湖南暴动农民组成的。作为装备和战斗力都比较弱的新团,他们有不少固有缺点和弱点,需要一步步克服,其中很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本土观念。

从农乡暴动出来,二十九团的农民兵很想家。当传来湖南省委要红军到湘南发展的消息后,不少人都欢呼起来,认为可以就此回去;而在接到朱德转战永新的命令后,急于回家的农民们索性秘密开会,以贯彻湖南省委指示的名义,准备强行回湘南。

关键时刻,朱德和陈毅知道了开会的事情。两个人不敢怠慢,立刻给毛泽东写信,同时召开军委扩大会议和士兵会,从上到下苦苦劝说。在朱德、陈毅的努力下,二十九团终于表示,服从上级决定,回永新打仗。

朱德和陈毅急得满头冒汗,毛泽东也是急火攻心。除掉守家的三十二团,红军总共只有三个团的机动部队,二十九团如果跑到湘南,整个根据地就要少掉三分之一以上的兵力。他赶紧写回信,要求大家坚持井冈山的根据地,不要到湘南送死。

写完信,毛泽东亲自找到茶陵县委书记,让他当邮差送信。可怜的书记从永新出发,跑到宁冈,又从宁冈跑到酃县,一天一夜跑了一百二十多里,终于找到朱德,送上了毛泽东的信。

给毛泽东送信的这位县委书记叫江华。他在战史上没有多大名声,但在五十二年后,身为最高人民法院院长的江华做过一件举世著目的事情:公审江青(毛泽东的老婆)、林彪反革命集团及余党,大快全国人心,也是当年收视率最高的节目。

毛泽东当然想不到几十年后的老婆会落到江华手上,他只关心信有没有送到、起没起到效果。很快朱德的部队往回走了,来到酃县附近一个叫沔渡的地方。

沔渡,是朱德同毛泽东最初会师的地方。然而此刻二十九团已经没有会师时的激动,他们突然象中了邪一样,不停地鼓噪闹事,队伍里传出一阵又一阵回家的喊声。

实在走不下去了,陈毅只好找一个庙,主持开会。

江华带着毛泽东的亲笔信赶到的时候,陈毅正在开会。面对二十九团一心想回家的情况,杜修经站出了来,严肃地指出,省委确实有回湘南的指示,朱德的做法是不对的,是同省委相违背的,是同党的精神对抗的。

杜修经拚命煽风点火,二十九团党代表龚楚也跳出来拚命唧唧歪歪,很明显,这两个人一直就在捣鬼,存心要把队伍带去湖南。

朱德和王尔琢当然不愿意往火坑里跳,杜修经于是端起省委的架子,厉声呵斥他们胆敢违反省委的命令,目无组织领导,会场只好沉默下来。最后在杜钦差和龚楚的控制下,决定大军放毛泽东的鸽子,转向进攻湖南郴州。

应该说杜修经虽然蛮横,人品还是有一点的,觉得不打个招呼就走,把毛泽东扔在江西有点过意不去,于是表示部队先等一天,他去跟毛泽东说一声再走。一心想单飞的龚楚心情十分急切,直接告诉杜修经,部队只等一天,要是过了明天还不来,他就直接把队伍带走。

开完会,杜修经骑上快马,飞奔到宁冈,找毛泽东。

毛泽东不在。军情紧急,他赶到永新去了,在宁冈的是新任特委、蠢猪书记杨开明。

当年明月曾经说过,一个二愣子加一个二愣子,不是两个二愣子,而是二愣子的平方;这句话用在两位省城来的钦差身上,就应该是蠢猪的平方了。杜修经和杨开明两头领导一见面,立刻发挥出平方效应,由特委书记杨开明代毛泽东拍板:省委早就有指示要去湖南,所以杜钦差想怎样拉队伍都可以,毛泽东那边有他在,没关系!

大错就此铸下,再也无可挽回。

有了特委书记的拍板,杜修经神气活现地回到湖南,宣布二十九团立刻进攻郴州,打回湖南、建立根据地。二十九团顿时激动到极点,回家之声响彻云霄,把杜修经和龚楚看成给他们探亲假的大恩人,他们不知道杜钦差发的不是回家的车票,而是去阴曹地府的通行证,单程特快,有去无回。

朱德无可奈何,只能同意二十九团回家,而且为了防止他们碰到麻烦,二十八团也不得不跟着深入湖南,协调作战。

于是在井冈山外围跟赣军周旋的红军,只剩下带着两个营的毛泽东,本来是把敌人分开来打的战术,在两大蠢猪书记通力合作下,终于变成了被敌人分开来打。

驻守郴州的,是范石生的部队。

范石生是朱德的老同学,也是红军的盟友、恩人,他跟朱德早就有过协议,两军对阵只放空枪、不打实战。然而朱德已经不是军队的领导人,杜钦差的智商又比较低,要他理解统战政策、分而化之一类高技术,显然比较难。面对朱德的踌躇,杜修经一点不经过大脑(似乎也没有这种高级器官),恶狠狠地催朱德进攻。

朱德只好无奈地下了攻击令。

范石生其实很厚道。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向天放枪,以为红军会象先前那样,讲究君子风范,没想到二十九团红着眼睛杀过来,真枪真炮都往自已身上招呼。看到红军不讲信用,范石生的部队当然也不客气,马上对着打起来。

二十九团虽然人多,装备却很差,而范石生的部队是整整两个团。很快二十九团就招架不住,幸好王尔琢带着二十八团赶到,及时冲垮了敌军,大部队顺利开进郴州,城里的敌人则逃到北面的山上。

好容易回到家乡,又进了阔气的县城,二十九团立刻乱成一团,大批人相互招呼,跑去理发、吃饭,想给家人来个好形象,虽然说不上衣锦还乡,至少也得算是平头整脸。城里乱嘈嘈吵成一团,朱德顿时脸色煞白:城外的敌人还在反攻,他的部队已经乱了,这仗还怎么打?

不等朱德把部队收拢,城外的敌军已经整理完毕,开始反攻。红军既然不讲规矩,他们自然也来真格的,向彬州发起了冲锋,一团乱麻的红军都忙着理发逛街,当然招架不住,只好狼狈退出彬州,然后在退往资兴的路上,他们碰到一座桥。

平时碰到什么都不是问题,但在被人撵着屁股打的时候,桥就是个要命的东西。人群马上在桥上挤成一团,谁叫也不听,后面却是要命的枪声,二十九团本来就军心涣散,这时更加慌张,索性自行分成几股人马,四处逃得不见踪影,成为各地民团的剿杀对象;等朱德把部队重新收拢的时候,曾经人数众多、打仗顽强的二十九团,只剩下一百来人,其他都损失掉了。

看着大军变成一群被人追宰的羔羊,朱德只能欲哭无泪。二十九团已经不存在了,但他的二十八团还在,在敌人的重重包围里。

井冈山的红军终于走到了绝路。朱德被困在湖南,毛泽东分散在永新,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多了两头猪一样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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