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11日星期四

到底是谁把牛奶倒进下水沟也不给穷人?

经典的马克思主义教科书必定会加入下面这样的插图,然后绘声绘色地讲述这样悲惨的故事:在美国30年代的大萧条中,唯利是图的资本家宁可把牛奶倒进下水道,也不给穷人喝。



这个故事的洗脑效果非常强,以至于和“半夜鸡叫”一样,成为大陆话语体系中的资本家的标签之一。

但是,跟“半夜鸡叫”的故事一样,历史上,真的是“资本家”宁可把牛奶倒进水沟里也不给穷人喝吗?到底是马克思主义教材的政治性宣传,还是事实如此?

来翻看不同的材料的叙述:

1、迪克逊.韦克特,《大萧条 人类经济生活中最为凝重悲怆的画卷》:
(北京邮电大学出版社2009年7月第1版,第114页)

“在这年的夏末,1927年成立的全国农民假日协会宣布放假,直到农产品价格恢复到原来的水平。在脾气暴躁的迈络里诺的领导下,假日协会包围了康瑟尔布拉夫斯基市,封锁了道路,不许警察进入,将牛奶倒进了废水沟。类似的示威也在纳布拉斯,明尼苏达,南,北达科他以及南方和东部的不同地区上演着。”

这里面没有提到什么资本家。

2、另据刘鹏的《农业经济危机对美国农业发展的推动及启示》,美国西部垦荒时形成的小农经济和中小农场到二战中期的1941年才基本消亡,农业生产那时开始才以大农场主,大农业资本家为主。在大萧条时期,小农经济也是农业生产中不可忽视的力量。

也没有什么资本家。

3、孙立平的《谁种下了祸根》:

“多少年来,“将牛奶倒在河里”几乎成了大萧条的一个符号。只不过原来说牛奶是资本家倒的,是为了维持他们的垄断利润。而这些年有人查了当时的资料,发现牛奶原来是农民或农业工人倒的,目的当然也是为了维持可以有利润的价格,至少是不愿意在赔本的情况下再赔上汽油钱将牛奶运到城里。”

说得很清楚,不是资本家倒的,而是农民倒的。

4、马慧丽的《罗斯福与“百日新政”》和谢璇娟的《谈谈罗斯福新政中的“倒牛奶”现象

这两篇文章同样谈到:是农民倾倒的牛奶,没有什么资本家的事。

5、知乎提供了非常全面的解答:

罗斯福新政(大萧条/经济危机)时期生产牛奶的工厂宁愿把牛奶倒掉也不给人民,为什么不让群众免费领取牛奶?

“大萧条是世界性的经济危机,在各国的起始时间并不相同,在美国是从1929年到1939年。
罗斯福于1933年3月4日就任总统。

倾倒牛奶行为发生于1933年。
倾倒行为主要发生在威斯康辛州,在爱荷华州和内布拉斯加州也有发生。
发生的倾倒行为不是自己倾倒自己的牛奶,而是别人倾倒你的牛奶。

事情起因是牛奶价格的下降和农民所获收益比重的降低。其中生产牛奶瓶装出售的农民收到的冲击不是很大,而生产牛奶用来制作奶酪、黄油等奶制品的农民处境非常困难。

接着便有部分农民组织起来进行抗争(罢工/罢市)。

最初的抗争方法是如果价格没有达到约定的标准就拒绝出售牛奶。后来罢工者意识到自己寡不敌众,而且有组织成员以低价出售牛奶,于是他们开始设置路障阻止人们把牛奶运送到加工厂。运送牛奶的车辆会被要求掉头返回,如果拒绝返回,他们运送的牛奶就会被罢工者强行倾倒在路边。

在罢工的最初阶段,运输车辆会走不同的路线来绕开路障。在罢工后期,罢工者会去路上寻找运输车辆,并强迫他们返回。当无法阻止运输车辆时,罢工者会用煤油、食用油来污染车辆运送的牛奶,还发生过几起向乳制品厂投掷炸弹的事件。”

并且还给出了牛奶罢工抗议事件的链接:
1933 Wisconsin milk strike
Radical Farm Protests during the Great Depression

6、即使是在现代,也能经常听到奶业工人倾倒牛奶的新闻:


上图是2009年比利时的农民为抗议牛奶低价,倾倒了三百万升的牛奶

7、即使是在号称社会主义的中国,也有倾倒牛奶的事:

自2002年以来,南京、成都、石家庄等地相继发生奶农把鲜奶倒入下水道的事件。另据2004年7月15日中央电视台《经济半小时》报道,进入夏季之后,浙江某市160多户奶农也频频把鲜奶倒入水沟,有时在一天内倒掉14吨。
(选自2006年全国研究生入学考试政治真题)

结论:
1、倾倒牛奶和资本家无关,也和什么万恶的资产阶级无关。
2、倾倒牛奶是农民/奶业工人的自发行为,更多体现是产业之间的竞争关系。

和煽动对地主仇恨的“半夜鸡叫”的故事一样,“宁可倒掉牛奶也不给穷人”的故事煽动了你多少对所谓的“资本家”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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