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冲
1
疫情爆发后，鄂A牌照，就成了魔咒。成了大敌。
各地见到这两字，轻则举报，重则围追堵截。
于是不少湖北车辆，在封城以后，被迫“囚禁”在高速上，开始了他们艰难的“流窜”之旅，无处可去，无家可回。
犹如流浪汉。
又或者，有如逃犯。
他们的郁闷无人看见。
只能从零星的几个新闻，可以瞥见他们的狼狈与辛酸。
一个女生从河南开车回广东，不幸下错高速，被困武汉，无处可去，23天吃住都在车上。上厕所只有在加油站借用。
还有人，因自驾路过武汉，被困高速路口，再也动弹不得。
这些在路上的人，他们活得还好吗？
惨，是一定的。
1月24日，一名姓董的男子开着面包车，从湖北出发，回老家温州。
但上路以后，完蛋！各处封路！
又因湖北车牌，他成了过街老鼠，人人避之，处处防之。到了高速路口，都被原路劝返。
于是被困车上26天。
人要活下去啊！
怎么办？
他购买了大量面条、鸡蛋、水、杯、盆等物，将车停在公厕旁边，就这样熬了下去。
早上用公厕的水刷牙。
擦脸。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只有一天天熬下去。
26天后，当地村民觉得诡异非常。
看言行举止，不是流浪汉。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在车上过了过一个月，也不走，到底几个意思？
最终大家认定：不是疯子，必是逃犯！
于是举报。
警察马上来了，一问，才知道是一个受困者。
后经由警方协助，他才返回红安。
至此，这一趟“囧途”，才宣告终结。
2
被困高速这种事，不只董先生一个人“享受”到了。
很多人也有。
在百家号抗击新型肺炎专题人物栏目里，@蔷薇姐姐看世界 曾记录过一个温州人的囧事。
他也是高速漂泊者，姓陈，是浙江温州的一个餐馆老板。
这人是真惨。
他被困高速14天，天天吃方便面，吃到后来，嘴巴流血，口腔溃疡，简直想死......
他睡过墓地。
到处被举报。
没饭吃。
跟丧家之犬一样被到处赶......
他说，“我被车撞了两次，被水淹过两次，因为感染登革热被隔离过……”现在又摊上这种事儿，你说是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年前，他从温州驾车去江西上饶。
到了后，发现没带身份证，住不了酒店，就在车上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疫情更凶猛了。
温州疫情很严重。回不得。
“别看我一个大男人，我身体很弱的！从小就是个病秧子，这病那病。万一回去了，我被传染上，抵抗力又这么弱，哪里吃得消。”
他干脆就不回了。
不回呆哪儿呢？就在江西耗着。
江西就是好呆的么？也难啊。没有身份证，酒店住不了，住哪儿？
还是车上。
他以为，过几天，疫情就会好转，新冠病毒都嗝屁。所以欢脱地去超市买了被子、矿泉水、方便面......开始正儿八经住在车上。
但是啊，
少年，你还是太天真。
你以为疫情是激情，瞬间就结束。但没想到，它非常持久，一两个月了都还在硬挺......
那几天里，他没饭吃。想买碗馄饨，或炒粉，老板说，“我们村里下了令，不准卖吃的给说普通话的人。”
以后他就一直干吃方便面。
大年初八那天，有人敲车窗。
一看，是一警察。
警察说，有人举报他。
然后查体温，又查身份证。查完让他赶紧走。
他没地方走。
环顾四周，只有一个地方可能不会被投诉：墓地。
他就到了墓地附近。
“这里荒郊野外，除了坟还是坟，总没有人投诉，总没有人发现我吧。温州那边情况还很严重，我还要在车子多住几天。这里酒店肯定也不会让我们温州牌照的住了。”
但没想到，过了两天，阴森森的墓地也呆不成了。
他又被人举报了。
正月十一，他又被警察带走了，在卫生院又是验尿，又是验血，还用上了试纸。
警察说：“这一次，真要封城了，你必须走。”还开了一张卫生院证明给他，说，“有了这个，各地就会放行。”
之后警车开路，一路送他到上饶高速路口。
到了入口处，警察叔叔说：“我们就不再送了......千万别回来，千万别......”
他说，好好好。但温州又回不去了。已封城、封路。
咋办？只有找个服务区停下来。
然后，这厮就在三清山服务区又住了下来。
就这样，他在三清山服务区呆了三四天。
在这里，他的衣服都脏了、湿了、臭了，车子油只剩两格。
干净衣服没有。
热饭吃不到。
他买了一个电饭锅，想吃口热饭。但没电，到处去借电。没人理。
好不容易熬了一锅粥，没有勺子。
而回家之路，依然跌宕起伏。
要么遭遇路障。
要么高速路口被封死。
17天以后，他才终于回了家。但也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其中辛酸，不再一一枚举。
总之，在这场席卷全国的疫情中，每个人都在受苦，受尽折磨。
有人遭遇花样囧事。
有人欲哭无泪。
有人崩溃得无以复加。
3
下面这个来自湖北天门的司机，在接受采访时，直接哭了。他已经在路上跑了一个多星期。
不是开开停停，是一直开。
因为他来自湖北。这成了他的原罪。
服务区都不让停。
高速不让下。
他就只有不断地开开开开开......开了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啊，兄弟们，这有多痛苦，真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困到极致的时候，他就打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继续开。
他生怕出车祸。“伤到自己了不要紧，撞着别人的车那就害人了。”
这样不眠不休地熬了一周，困得想死。
他已经困得生无可恋，没有任何想法，就是想有个地方能停下来，不赶他，不举报他，让他好好睡一觉。
后来没有办法，他就停在应急车道上，想眯一会儿。
又被举报了。
交警来的时候，问他：“同志，你是去哪？”
他说：“我回湖北。”
“回湖北为什么在应急车道上休息呢？”
“我太累了......”
这句“我太累了”真的听得无比辛酸。
这句话里，藏着那么多的困倦、绝望、疲惫......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得到。
但能怪谁？
能埋怨谁？
似乎也无从怨起。
这就是底层百姓疫情下的生活——
有人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有人在生离死别中痛苦，有人在一眼看不到头的煎熬中度日。
没人能独善其身。
也无人能置身事外。
荆棘已为每个人铺下，只不过，你是扎得浅，还是扎得深而已。
4
时至今天，像这样困在高速上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倘若说，被困者的艰难，分为三六九等。那么，最不容易的当属下面这一个。
界面新闻有一个报道。
讲孩子刚刚出生3天，一家人无法回家，被困在车上。
这个报道中的人，来自湖北黄冈。他带着临盆的妻子，在武汉生产。
2月20日，孩子出生。
23日上午9点多，他们出院，决定开车回家。
没想到出不去了。
到了高速路口，被拦住，要通行证。
他们没有。怎么沟通都不行。
凌晨3点，再去一次，还是被拦。只有回到医院停车场。
3个大人+1个婴儿，个个都崩溃得不行。孩子不停地哭，大人也哭，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出去找酒店，要么关门，要么已被征用。
有些酒店一听孩子刚出生，不敢接，怕孩子太小，时间长了，出了问题，负不起责任。
然后去办通行证，又因为辖区的关系，一拖一拖，迟迟未办好。
这段时间里，大人尚且能忍。可刚出生的孩子，和虚弱的产妇，如何熬得住。
好在后来他们搞定通行证，回了家。
但疫情下的湖北人的艰难，由此可见一斑。
他们千般辗转，不得停歇。万里蹀躞，不知归途。
他们有家不能回，有路不能走，万里河山，处处是阻拦。
他们中有些人失业，有些人失学，有些人失恋，有些人失婚，有些人失去生命，有些人失去亲友，有些人失去希望，有些人失去整个家......
没办法。
全国人民，都在共克时艰。
每一片雪花都得承受雪崩的代价。
大家只有在不太平的岁月里，等待太平。
在瘟疫蔓延时，等待天下无恙。
这一天会远吗？
应该快了。
凛冬散尽时，山河会长明。
此刻，樱花已经开了。
春天已经到来。
再等等！
走过危机四伏的2020年初，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发现，生命的裂痕，终将变成有故事的花纹。
那时候，疫情已过，漂泊的人都已经回家。
一切福报都在路上。
一切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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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爆发后，鄂A牌照，就成了魔咒。成了大敌。
各地见到这两字，轻则举报，重则围追堵截。
于是不少湖北车辆，在封城以后，被迫“囚禁”在高速上，开始了他们艰难的“流窜”之旅，无处可去，无家可回。
犹如流浪汉。
又或者，有如逃犯。
他们的郁闷无人看见。
只能从零星的几个新闻，可以瞥见他们的狼狈与辛酸。
一个女生从河南开车回广东，不幸下错高速，被困武汉，无处可去，23天吃住都在车上。上厕所只有在加油站借用。
惨，是一定的。
1月24日，一名姓董的男子开着面包车，从湖北出发，回老家温州。
但上路以后，完蛋！各处封路！
又因湖北车牌，他成了过街老鼠，人人避之，处处防之。到了高速路口，都被原路劝返。
于是被困车上26天。
怎么办？
他购买了大量面条、鸡蛋、水、杯、盆等物，将车停在公厕旁边，就这样熬了下去。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只有一天天熬下去。
26天后，当地村民觉得诡异非常。
看言行举止，不是流浪汉。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在车上过了过一个月，也不走，到底几个意思？
最终大家认定：不是疯子，必是逃犯！
于是举报。
2
被困高速这种事，不只董先生一个人“享受”到了。
很多人也有。
在百家号抗击新型肺炎专题人物栏目里，@蔷薇姐姐看世界 曾记录过一个温州人的囧事。
他也是高速漂泊者，姓陈，是浙江温州的一个餐馆老板。
这人是真惨。
他被困高速14天，天天吃方便面，吃到后来，嘴巴流血，口腔溃疡，简直想死......
到处被举报。
没饭吃。
跟丧家之犬一样被到处赶......
年前，他从温州驾车去江西上饶。
到了后，发现没带身份证，住不了酒店，就在车上凑合了一晚。
温州疫情很严重。回不得。
“别看我一个大男人，我身体很弱的！从小就是个病秧子，这病那病。万一回去了，我被传染上，抵抗力又这么弱，哪里吃得消。”
他干脆就不回了。
不回呆哪儿呢？就在江西耗着。
江西就是好呆的么？也难啊。没有身份证，酒店住不了，住哪儿？
还是车上。
他以为，过几天，疫情就会好转，新冠病毒都嗝屁。所以欢脱地去超市买了被子、矿泉水、方便面......开始正儿八经住在车上。
但是啊，
少年，你还是太天真。
你以为疫情是激情，瞬间就结束。但没想到，它非常持久，一两个月了都还在硬挺......
那几天里，他没饭吃。想买碗馄饨，或炒粉，老板说，“我们村里下了令，不准卖吃的给说普通话的人。”
以后他就一直干吃方便面。
一看，是一警察。
然后查体温，又查身份证。查完让他赶紧走。
他没地方走。
环顾四周，只有一个地方可能不会被投诉：墓地。
他就到了墓地附近。
“这里荒郊野外，除了坟还是坟，总没有人投诉，总没有人发现我吧。温州那边情况还很严重，我还要在车子多住几天。这里酒店肯定也不会让我们温州牌照的住了。”
但没想到，过了两天，阴森森的墓地也呆不成了。
他又被人举报了。
正月十一，他又被警察带走了，在卫生院又是验尿，又是验血，还用上了试纸。
警察说：“这一次，真要封城了，你必须走。”还开了一张卫生院证明给他，说，“有了这个，各地就会放行。”
之后警车开路，一路送他到上饶高速路口。
到了入口处，警察叔叔说：“我们就不再送了......千万别回来，千万别......”
他说，好好好。但温州又回不去了。已封城、封路。
咋办？只有找个服务区停下来。
然后，这厮就在三清山服务区又住了下来。
就这样，他在三清山服务区呆了三四天。
干净衣服没有。
热饭吃不到。
他买了一个电饭锅，想吃口热饭。但没电，到处去借电。没人理。
好不容易熬了一锅粥，没有勺子。
而回家之路，依然跌宕起伏。
要么遭遇路障。
要么高速路口被封死。
总之，在这场席卷全国的疫情中，每个人都在受苦，受尽折磨。
有人遭遇花样囧事。
有人欲哭无泪。
有人崩溃得无以复加。
3
下面这个来自湖北天门的司机，在接受采访时，直接哭了。他已经在路上跑了一个多星期。
不是开开停停，是一直开。
因为他来自湖北。这成了他的原罪。
服务区都不让停。
高速不让下。
七天七夜啊，兄弟们，这有多痛苦，真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困到极致的时候，他就打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继续开。
他已经困得生无可恋，没有任何想法，就是想有个地方能停下来，不赶他，不举报他，让他好好睡一觉。
又被举报了。
交警来的时候，问他：“同志，你是去哪？”
他说：“我回湖北。”
“回湖北为什么在应急车道上休息呢？”
“我太累了......”
这句话里，藏着那么多的困倦、绝望、疲惫......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得到。
但能怪谁？
能埋怨谁？
似乎也无从怨起。
这就是底层百姓疫情下的生活——
有人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有人在生离死别中痛苦，有人在一眼看不到头的煎熬中度日。
没人能独善其身。
也无人能置身事外。
荆棘已为每个人铺下，只不过，你是扎得浅，还是扎得深而已。
4
时至今天，像这样困在高速上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倘若说，被困者的艰难，分为三六九等。那么，最不容易的当属下面这一个。
界面新闻有一个报道。
讲孩子刚刚出生3天，一家人无法回家，被困在车上。
2月20日，孩子出生。
23日上午9点多，他们出院，决定开车回家。
图片来自界面新闻
没想到出不去了。
到了高速路口，被拦住，要通行证。
他们没有。怎么沟通都不行。
凌晨3点，再去一次，还是被拦。只有回到医院停车场。
3个大人+1个婴儿，个个都崩溃得不行。孩子不停地哭，大人也哭，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图片来自界面新闻
出去找酒店，要么关门，要么已被征用。
有些酒店一听孩子刚出生，不敢接，怕孩子太小，时间长了，出了问题，负不起责任。
然后去办通行证，又因为辖区的关系，一拖一拖，迟迟未办好。
这段时间里，大人尚且能忍。可刚出生的孩子，和虚弱的产妇，如何熬得住。
好在后来他们搞定通行证，回了家。
但疫情下的湖北人的艰难，由此可见一斑。
他们千般辗转，不得停歇。万里蹀躞，不知归途。
他们有家不能回，有路不能走，万里河山，处处是阻拦。
他们中有些人失业，有些人失学，有些人失恋，有些人失婚，有些人失去生命，有些人失去亲友，有些人失去希望，有些人失去整个家......
没办法。
全国人民，都在共克时艰。
每一片雪花都得承受雪崩的代价。
大家只有在不太平的岁月里，等待太平。
在瘟疫蔓延时，等待天下无恙。
这一天会远吗？
应该快了。
凛冬散尽时，山河会长明。
此刻，樱花已经开了。
春天已经到来。
再等等！
走过危机四伏的2020年初，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发现，生命的裂痕，终将变成有故事的花纹。
那时候，疫情已过，漂泊的人都已经回家。
一切福报都在路上。
一切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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