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18日星期五

从经济人的视角看妇女拐卖,屡禁不止就无解了?

文/小炒说

从法律和道德上讲,妇女拐卖早就该消失了;从经济上讲,还真消失不了。

1,妇女批发市场

最近看到一个旧闻,2000年,公安部破获一个特大妇女拐卖案件,史称“708”专案。

案发地就是江苏宿迁市泗阳县来安乡姜集村。很巧,与本次的“铁链女”同属苏北地区,村子都叫某集村。

我觉得很有历史意义和借鉴意义,就跟大伙说说。

我看到这起案件后,印象最深的,不是560名拐卖妇女,而是犯罪嫌疑人居然多达210名!

以至于当时的新闻媒体给这个地方起了个名字:苏北人口批发市场。

如此多的罪犯,就说明这个妇女拐卖的利益链条特别长,涉及的利益群体特别广泛。

泗阳县姜集村特别穷,那个时候农村重男轻女很严重,导致村里男多女少,很多家庭条件不好的人娶不上媳妇,每天看着别人家有媳妇热炕头,心里特不是滋味,父母看着也很着急。

在农村,娶不上媳妇,堪比老板破产和白领失业,是一种十分失败和丢人的事情。

所以在90年代初,就有一些零星的外来人口贩子,把拐卖的妇女卖给姜集村的大龄单身男青年。

姜集村一个叫郑明月的人,有一次帮了人口贩子一点小忙,把拐卖妇女藏在自己家,就一两天而已,然后他得到了50块的好处费。

90年代的50块不是小钱啊。

人口贩子这么大方,也是因为这里面利润惊人。他们以2000-3000元的价格购买妇女,卖给姜集村的价格是4000-6000元。

这种高利比种地打工强多了。

而且不缺买家,因为苏北广大农村的大龄单身男青年太多了。

一不做二不休,郑明月就带着郑氏家族干起了缺德生意。

他们家族从云贵川地区成批拐卖妇女,运到姜集村,再转卖到外地。

财源滚滚,郑家很快盖上了漂亮房子,穿起了大风衣,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在郑氏家族的示范效应下,整个姜集村就干起了妇女拐卖生意,村里一共100多户人家,只有两户没有参与。

姜集村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妇女拐卖交易中心,生意最好时一天就能卖掉6名妇女。

人口贩子发了财,光棍们娶上了媳妇,就是这些媳妇太惨了。

她们的身心受到极大摧残,有的被强暴,有的自杀或自杀未遂。姜集村的发迹史,就成了这560名拐卖妇女的血泪史。

姜集村的一些基层干部也参与了这起财富盛宴。郑明月曾因妇女拐卖被抓过,但交纳完罚款就出来了,他还是继续做自己的缺德生意。用和平是泗阳来安派出所原联防队队长,包庇郑明月,收获了不少好处,还得到了一辆摩托车。

2001年1月18日,郑明月和郑明亮两兄弟被枪毙,其他人都被起诉,包括那些虐待买来的媳妇的“生理丈夫”。

从苏北的“708”专案就可以看出,农村扭曲的婚姻市场,是妇女拐卖的源动力。这些拐卖来的妇女,不是来当保姆的,全都是来结婚传宗接代的。而那些急于结婚的农村家庭,砸锅卖铁、借钱负债,也愿意高价购买妇女。

90年代的苏北姜集村,本就十分贫穷,而那些有妇女购买需求的家庭,必然在当地属于家庭条件不好,否则就在当地解决了。穷人中的穷人,但动辄5000元的价格,他们依然趋之若鹜。90年代的5000元,起码相当于现在的二十万,他们都是东拼西凑出来的。

正是这种男多女少的畸形婚姻市场,使得苏北一些农村出现了这样的标语:只要云南在,不怕没后代。

二十多年后的苏北,依然出现了大量“铁链女”这样过的妇女拐卖,并不是人心不古,而是农村婚姻市场的供不应求,愈演愈烈了。

2 结婚难

我的老家在湖北中部农村,从10年前开始,老家就开始出现云贵川的“便宜媳妇”。

当然,她们不是拐卖来的,而是自愿来的,都是小两口在打工过程中认识的,也算是自由恋爱的一种。

我老家那个村子,一共2000多人,90年前后出生的男女比例,是3:1!

农村重男轻女十分严重,妇女以生儿子为荣,生两个儿子,是最功德圆满的。生了女儿后就一定要生个儿子才行,所以我们那就有一些这样的家庭:弟弟有2-3个姐姐。

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这些当初一心求儿子的父母突然发现:附近没有适婚女孩了。

大概从2010开始,结婚条件水涨船高,一年一个价。最开始是彩礼钱上升,然后是必须有一辆汽车,接着还得在镇上有个房,直到后来必须在县城有房。

有房还不止,甚至还不能有房贷。全款买,或者老人承担房贷。

有人算过一笔账,不算房贷,为儿子结个婚,起码得准备30万现金。这是很大一笔钱,如果家里两个儿子呢?

能满足这些苛刻条件的家庭,毕竟是很少的。就算能满足,也不一定有女孩愿意来。因为女孩越来越少,她们现在不仅挑条件,还挑家庭背景,希望直接嫁到城里人。

所以,我老家现在,30岁的光棍已经不罕见。

就连离婚女人,也成为了老家眼中的香饽饽。以前她们对再婚没有条件要求,现在条件可多了。

于是,云贵川地区的媳妇逐渐成为一种选择,毕竟便宜。还有潮汕地区。

越穷的地方越重男轻女,女孩的地位越低,云贵川这些地区女孩的农村父母,往往只需要一笔几万块钱的彩礼钱,对房子车子没有要求,也不挑父母有没有钱,年不年轻。

结婚宴席时,这些女孩的父母甚至都不来的。

女孩嫁到这里后,基本上隔几年才回一次娘家。可以说,与原生父母隔绝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们就是被自己父母卖到远地方了。

只不过,她们在这里没有受到虐待,结婚后她们与老家的本地媳妇没什么区别,一起打麻将,一起谈笑风生,婆婆对她们也还行。

最大的遗憾,就是她们与原生家庭断了情感上的联系。

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老家的大龄光棍,找不到外省媳妇了。光棍越来越多,但并没有出现新的外省媳妇。

我想,男多女少,不是局部情况,而是全国农村的普遍情况。而且,随着农民工打工潮的逐步退却,农民工的跨省恋爱也越来越少。

老家光棍报以期待的“外省媳妇”,估计大都“出口转内销”了。

如果情况任其发展,老家的大龄光棍该如何解决?

会不会出现妇女拐卖?我感到十分后怕。

我觉得,如果10-15万能买一个外地媳妇,老家的一些人肯定会动心。

即使不出现妇女拐卖,这些大龄光棍也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

3 大龄单身

农村人对结婚生子的执念,是城市中产阶级无法体会的。如果你没有在农村长久生活过,你是无法理解的。

农村单身与城市单身,尽管都是单身,但他们是两类人。城市充裕的商品服务,能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伴侣的陪伴,但农村没有这样的条件。

城市单身者可以活得很潇洒,至少是正常人,但农村单身者,极容易出现心理问题。我妈就讲,现在老家一些30岁的光棍,已经不跟人说话了,见人也不打招呼,那可是熟人社会啊。

青山恶水出刁民,穷人从来不是淳朴的,越穷就越没有底线。穷人不做富人之恶,未必因为善,没条件而已;富人不做穷人之恶,未必因为善,没需要而已。

我老家靠近武汉,高铁方便,外出务工者不少,与大城市的交流不少,基本的人伦和基本的道德底线还在。

但如果是封闭的农村地方,被逼急的穷人,当只有妇女买卖一条道路时,就可能抛弃良知,铤而走险。

在父母的眼里,传宗接代比道德重要;在光棍的眼里,媳妇比道德重要。

两千年历史的农民起义,基本都是地理封闭的穷人发起的。这次“铁链女”事件的徐州丰县董集村,也是这么一个地方。

可想而知,全国还有多少“董集村”?!

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道德传统能坚持多久呢?

有人说,这样的村子,这样的人,就应该任其消亡。但是,如果换做是你,你会躺平认命吗?你确定自己可以不要媳妇在董集村了此残生?

别说一年了,你一个大男人,在城里一个月不过性生活试试?你的同事、朋友和亲友天天在你耳边聊谁结婚了聊谁生孩子了,你受得了?

居高临下的道德审判只是发泄了自己,并不能看到问题的本质。

就目前来看,农村的婚姻难和妇女拐卖,无解!

这是人性和经济规律决定的。

屠了董集村,还有下一个。

除非灭霸降临打个响指。

4 8个孩子

这次“铁链女”事件,事情曝光的导火索是董某与8个孩子的视频传到了网上,网络媒体试图营造一种穷人的“正能量”:穷人也有穷人的快乐,你看着8个孩子的大家庭多其乐融融啊。

结果玩岔劈了。

当大部分人都在批判妇女拐卖的罪恶时,却没有注意到一点:怎么要生这么多?

现在国家的生育率暴跌,但这个人这么穷,这么穷凶极恶,怎么还反其道而行之?这可以从经济投资的角度得到解释。

首先大家要明白,经济越发展,生育率就会越低,这是工业化社会的无解问题,所有的西方国家都遇到这个问题了,也没有找到好的解决之道,堪称绝症。

这从经济角度很好解释,就是生孩子到底是投资还是消费?

对于中产阶级而言,生孩子是消费,而且是大额消费,孩子就是“吞金兽”。如果不考虑孩子成长给自己带来的快乐,养孩子最大的用处就是自己老的时候,有人搭把手,所谓的养儿防老,但万一孩子以后是啃老族呢?

所以,从投资收益的角度量,生孩子的收益率比较低。

但对于穷人而言,生孩子是投资。家里添几副碗筷,长大点还能干点家务活农活。相比中产阶级,穷人养孩子的成本是比较低的。

同时,他对孩子的期望也不高,以后能正常成家立业即可,没太指望大富大贵,成为精英。自己老了后,只要孩子有口吃的,自己就有口吃的,就知足了。

而且,生得越多,只要有一个出人头地,自己就赚大发了。所谓多子多福,实际上就是提高“中奖”概率。

因此,穷人生孩子的投资收益率是比较高的,因为投资成本低、期望收益率低,很容易得到满足。

从董集村董某来讲,他花几万块买了老婆,养8个孩子,只要有一个将来混出点模样,自己的这笔投资就值了!即便都普普通通,总会有几个孩子给自己点吃的,基本的养老问题不大。

无论怎么看,买老婆都是一笔不错的投资。

至于人口拐卖的原罪问题,就交给时间吧,你看香港澳门的那些黑老大,杀人越货坑蒙拐骗的事也没少干,发了财后,他们的后代不也风风光光吗?还有谁提那些黑历史呢?

如果不是为了生孩子,就算把这些拐卖妇女免费送给他们,给他们洗衣做饭当保姆,他们也不会要。

只有生孩子,才能实现他们“投资-收益”的完整过程。

5 法律不好使

有些人认为,徐州丰县出现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是法律漏洞,是执法不严。

对此我是不认同的,在人性和经济规律面前, 法律是纸老虎。

我国刑法对人口拐卖都非常严格的处罚措施,但从90年代的姜集村到2022年的董集村,妇女拐卖似乎没有变化。

就跟贩毒一样,我国对毒品买卖是严格禁止严厉处罚的,但能够禁绝毒品吗?缉毒警察还是很忙的。

这就让我想到了清朝的鸦片,鸦片对中国的毒害不用多说了,清朝皇帝明令严禁鸦片,杀了一批鸦片贩子以儆效尤,结果鸦片越来越泛滥。当林则徐去广州禁烟时,发现广州海关成为了鸦片的庇护天堂,海关人员的收入有90%都是来自于鸦片生意。

有时他们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就跟鸦片贩子商量好:你们的船往前面开,我们海关的船在后面追。只不过永远追不上的。

清朝之所以决定禁烟,是因为鸦片已经影响到国家经济稳定了。公安部在2000年决定严查姜集村的人口贩卖,是因为拐卖妇女越来越多,已经影响到当地社会的稳定了,不断有群众上访。

在之前,当地警方会不知道?搞笑呢,镇里突然多了好些来历不明的妇女,就算没人报案,传也传到他们的耳朵了。

这次董集村的“铁链女”事件,如果不是互联网的影响使得全国皆知,早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当地警察也很难办的,首先就会遇到本次居民的抵抗,这一关就很难过得了。男人们终于有了一个娶老婆的途径,很多人还从中发了笔小财,你现在要断他们的生路和财路,他不跟你拼命?

万一闹大了,全国皆知,谁来承担责任?

毕竟,别人揭发跟主动暴露,是两回事。

他们也不敢拿自己的官运前途来做赌注。说不定他们中一些人也从中拿回扣了。

所以,本次执法单位,无从下手,是指望不了的。

妇女拐卖的根源是农村供需严重失衡的婚姻市场,这个市场太庞大了。马克思说:“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在共产主义社会实现之前,这句话应该适用于任何社会。

就目前来看,没有好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人类社会本来就是这样,很多事情见不得光,但又一直存在,区别仅仅在于,你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知道?你敢不敢知道?知道了能不能接受?接受了敢不敢做点什么?

所以罗曼罗兰才会说: “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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