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mado1983
走企业，讲故事。
21.
因为工作的缘故，这些年我见过不少企业的老板或实际负责人，其中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一位，是一家老牌国企的总经理。其实在去企业之前，我就事先收集到了一些资料，老实说，负面评价比较多，如果按照我们的标准，完全是没有必要介入的；但架不住客户经理苦缠不休，也抱着眼见为实的心态，还是走了一趟。
企业躲在闹市区一栋老旧家属楼的二层，说二层也不太确切，因为并不是整个二层都是他们的，只有几个小房间；那些小房间就像，不晓得你们有没有住过80年代的大学招待所，一个个隔间不过八九平米大，蜂窝煤摆在每扇门的外头，天井里晾着不成形的汗衫裤子，每层就一间厕所，走廊上传来收音机的广播声，通道狭窄得让人担心不小心就会碰到栏杆，或是盆花。就是这样几个小房间，每个房间上还悬挂着“XX总公司”的牌子，让人觉得极其荒诞和不协调。
然后总经理出现了，总经理是个肚子浑圆裤腰带已对其束手无策的大光头，见到我和客户经理，递了两瓶矿泉水过来，就远远地在办公桌旁边一坐，翘着脚谈起老牌国企的昨日辉煌。让我诧异的事有两件：一是茶几上有全套的茶具，几只用过的茶杯里还有茶水的残渍，但总经理完全没有为我们泡茶的意思；二是他坐得那么远，使得我们几乎将整个身子拽出了座椅才勉强能保持理想的听说距离。我并不是贪他的茶，但是这一连串的举动，很明确地传达出一个涵义：他并不想与我们沟通但迫于某种压力却不得不这么做。
其间此人语言虚浮，充斥着诸如：我们这家企业的金字招牌在这里可是无人不晓，那么大的企业和我们合作自然是看中我们的品牌优势，我们一年的贸易量都是大几亿之类我早已知道根本是谎言的大话，还夹杂着：小姑娘你太年轻了，我们国企当年怎样怎样；小姑娘啊哈哈哈，看来你是没见识过怎样怎样；哈哈哈小姑娘，毕竟还是经验浅啊怎样怎样有些嘲讽有些羞辱的话语。但是很奇怪，我并不觉得生气，我一直在观察他的行为和表情，每当我问出一个他难以自圆其说的问题时，他就稍稍昂起头，眼睛往上看，挺起胸膛，然后垂下眼帘，挤出一个很不自然的笑容，用有别于回答其他不那么尖锐的问题时更夸张的笑声边笑边作答，尤其是每当他说小姑娘你怎样怎样的时候，声调更高，气息更急促。
也许是见到我并不为他的轻视和掩饰所动，这个人开始有点局促不安，他四下打量着墙壁，一会儿说屋里很闷把窗打开一点吧，一会儿说西晒房间很热我把门拉上。我一直饶有兴味地研究他，既不着急也不恼怒，终于使他感到多说无益，快快地站起身就要打发我们到实地去看。
后来这个项目我没有再跟，因为感觉实在不靠谱，但这个国企的总经理真的让我记忆深刻，那是我第一次在已经了解某些确实情况的前提下和一个必须要对我说谎的人面对面，使得我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一个人说谎时种种细微的动作表情，那刻意到令人起疑的夸张语气，说谎者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圆滑老到，在我眼中就如同放大镜下的物体，纤毫毕现。那种奇妙的澄澈的感觉，让我忘掉了所有的愤怒和屈辱。我几乎想由衷地谢谢他，让我看见了人性的另一面。
再后来我听说，由于那家老牌国企欠人钱，原先的办公室早已被人查封了，我去见到的那栋家属楼，只不过是他们租下来的临时剧场而已。
20.
已经有好几个企业跟我吐槽同一个沿海省的两个城市，更靠海的那一个各级政#府机关、金融机构、行业协会等等的服务态度要比省会城市好太多，但是和大部分内陆省相比，沿海省又总体好上太多。
他们举了个例子，说某内陆省的领导非常热情地招商引资，把企业引过去以后，当初承诺的工业园区，四证到现在都没办清楚，说好的优惠政策也落实不了，土地上啥也不能建只能当仓库用着，想再找领导，领导避而不见，找底下的经办，经办一脸无奈只会推诿。
就很无语的一个状态。
19.
最近在帮领导写今年工作部署的材料，有点感触。以前银行都特别拽，高高在上的，社会公众也默认能进金融行业的人都是高学历高智商的人才，银行去企业，即使有时候是去拉存款求贷款的，也是一副我比你不知道高明多少倍的样子。
但情形慢慢不一样了，现在再去企业，尤其是大企业、好企业，银行人得先做好充足的准备，因为企业会问你：你对当下的形势怎么看？对我们的企业怎么看？你觉得你们行能给我们什么样的服务？你们的服务和其他行相比有什么优势？你们能和企业共同成长吗？
所以大家现在越来越重视区域调查、行业研究，用领导的话说就是：你上门拜访，坐下喝茶总不能一句有意义的话都说不出来吧，现在的企业可专业了，不仅在自己的本行上，投资、管理也不一定比我们差。
这是一个很棒的转变，我觉得。传统的行业文化和凝固守旧的思想是可以被时代逼迫着改变的；任何人任何企业也不需要有低人一等的心态，只要你有内功，就有底气，就能挺直腰杆说话。
18.
早年去总行交流，听某西北兄弟分行的同事说，他们给几个大乳业公司授信，用的是奶牛质押，不要笑，奶牛很值钱的。然后他们的贷后管理小组成员，每隔一两个月就到牧场上数奶牛，看看质押给银行的奶牛有没有少，有没有生病啥的，数累了坐下来随时可以喝上一大碗鲜奶。不过现在基本不允许采用生产性物资质押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给乳业公司授信。
17.
我很佩服本地的一家贸易企业，成立几十年，扛过了几次金融危机和经济下行期，最惨淡的时候上游工厂倒闭，下游客户赖账，海关查它税务也查它，整个业务量缩水了80%，所有授信银行都觉得它不可能再翻身了，不少银行因此做出了抽贷行为（很惭愧，我行也是其中之一）。谁都没想到的是，企业在老板的带领下，就是不服输，挣扎着从尘埃里站起来，现在已经是本地的龙头企业，纳税大户，拿到的奖状不计其数。
我去企业参观的时候，企业介绍他们有两套体制，一套是评审委员会，类似银行的信用审批大会，公司中高层集中起来，定期对拟新准入的项目和拟新合作客户进行风险评判；一套是公司自行研发的客户评分系统，客户的合作年限、违约情况、支付情况，一应俱全，还连接了海关系统和税务系统，想知道一个客户资质如何，输入名称所有信息都出来了，系统会根据刚性指标给客户打分，结合日常合作情况，决定是否继续和客户做业务或是否给予垫款。
这套“人治+机治”的体系，其实已经跟银行风险评估系统很近似了，从外联方面来讲，甚至比银行更先进。
更令人佩服的是，企业起死回生之后，当年那些抽贷的银行又换上了热情的面孔抢着要给企业授信（对，也包括我行），而企业一视同仁，既未表现出满腔的怨恨，也未表现出刻意的讨好，不卑不亢，按需合作，量力而行。
这位老板应该已经是修行到宠辱不惊的境界了。
16.
银行业真是天生的势利眼，只往上看，不会往下看。银行人去企业谈融资，接触的即使不是老板，也是总经理、财务总监这个层面的高管，总不会问一个工人你们企业需要多少钱；如今进银行的门槛虽然已经不那么高，也有校招社招，但对院校的要求依然存在，而能够考入好大学的孩子，家境都不会太差，他们即使一开始在柜台，那也不是接触底层人士的地方，来存款、办业务的人，非常穷困的毕竟不多。
于是导致了大家都知道制造业难，知道要帮扶要支持，知道要扶贫要乡村振兴，但没人真正了解工人、农民、底层百姓到底有多难，每年必须完成的社会任务依然是建立在企业底子相对较好的基础上，确实非常困难非常需要钱的恰恰是那些银行人连一眼都懒得多看的“破”企业。
是一个大难题。
15.
《家族荣耀》进入到马氏股价大跌，集团资金紧张的剧情，弹幕很多人在问：为什么大集团动不动就资金周转困难，这个问题其实挺有意思的，我试着答一答。
企业的资金，不管企业大小，资金多少，很少会处于静止状态，它时时刻刻都在流动，账上如果有余钱，企业会将它们拿去买理财，拿去做一些百分百的存单质押业务，除了赚些利差，也是为了强制储备，以防不时之需，但这部分资金，等于是被冻结的，不能随时取用。
于是还有一部分资金一直在周转，企业要用它们去购买生产所需的原材料，去预付部分款项给供应商，下游的客户有时也会赊账，还得给他们留一些，生产设备要更新换代，车间要扩大，员工要发薪，股东要分红，银行的利息得按期付，贷款到期得还，哪哪都需要钱，如果碰上一两个好的项目企业想投资，那就更得一大笔钱，这个时候，你就得考虑用你的资产或者信誉做担保去融资，而融资，就得付息。
你看，企业的资金流动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只要有一个环节操作不慎，整个资金链便会崩盘，你必须算得很准确，多留资金不行，老板会说你白白放着钱不让它生钱；少留资金更不行，任何一次的资金短缺必然会产生额外的资金成本。
所以一个好的企业背后必然有一位牛X的财务总监，他/她总览全局，运筹帷幄，确保每个环节不出大错，从老板到员工才能安枕无忧。
14.
跟客户经理聊天，突然想起一个在我们行做了很多年的企业，这几年却没听到声音了，“不至于倒闭了吧？”我问。客户经理叹了一口气，“跟倒闭也没啥区别”。他说“那个老板挺有能力的，把一个小作坊硬生生搞成龙头，然后上MBA，结识了一些同等咖位的老板，这下坏事了，他们天天混在一起玩，别的老板就笑他，我们都有‘红颜知己’，你咋没有？那老板就不好意思，‘我太太和我白手起家，现在好不容易熬出来了，不好干这事吧’。别人就笑他，你玩你的，家里还是太太说话，有什么矛盾？”
“他就真找了个小姑娘，据说也没玩真的，出门充场面而已，怕别的老板嘲笑他。结果被捅到太太耳朵里，太太是个烈性的，一怒之下上吊自杀身亡，接着儿子气不过，和他断绝了关系，说你这企业爱给谁给谁反正我不要。他悔不当初，可是早已家破人亡，把企业交给合伙人之后就离开了，有人讲他出家了，也有人讲他去当乞丐到处流浪。”
包小三是什么很光荣的事还必须人手一个？！
13.
每去一个企业都有新收获，上周拜访了一家集饲料加工、生猪养殖、屠宰销售为一体的企业，他们在去年花了将近4个亿买下一家原来在我市很出名但经营不善的生猪养殖加工企业。聊到这笔交易的时候他们说：固定资产都折旧完了，哪里值多少钱，还欠了银行一屁股债，都给它背过来。要说值不值当，总体感觉是亏的，但他们有一个“国家重点实验室”，是2009年初国家科技部启动的，当年第二批企业国家重点实验室共有56家，肉食品行业只有2家，所以这个牌子才是最值钱的，现在已经不可能拿到了。然后我们要进军生猪养殖业，他们是全牌照，从养到杀到卖，这个也很值钱。
那家经营不善的企业也是我们的客户，如今正在年复一年地做压缩重组，当初若不是老板心太大，地产也投、生物医药也投、股权也投，老老实实做他的养殖、饲料和榨油，今天估计都上市几年了。
人心不足啊。
12.
一项调查显示，世界上的大家族，只有19%能传承到第三代。
最近正在写“豪门恩怨”系列，从写过的几个大家族来看，培养继承人的方式各有不同。罗鹰石家族是“虎父”式，奉行优胜劣汰、胜者为王，所以罗家六个儿子个个优秀，只是斗得太狠，到现在还分成两派势成水火；霍英东家是大房为尊，你再没能力我也要都给你，二三房隐身，你再有能力我也不给你。好处是不大会有家族纷争，坏处是尊长不尊贤，没有出头之日；曾纪华家族只凭一己好恶，我喜欢二房，我就全都给你，不管你有没有能力，于是出了俩著名的“败家仔”，百亿财产几年败到只剩2亿。
管理大家族就像管理企业，要有菩萨心肠、霹雳手段，还要有一位头脑清醒不扯后腿的夫人，几管齐下，或许才能破解“富不过三代”的魔咒。
11.
原来云南白药和片仔癀是国家中药绝密级配方，然后第二级是保密级配方，只有五个，分别是北京同仁堂的安宫牛黄丸、广州奇星药业的华佗再造丸、杭州雷允上的六神丸、上海和黄药业的麝香保心丸、山西广誉远国药的龟龄集。第三级是保护配方，有128种。
10.
走访企业才知道，如今的燕窝采集早已不是我印象里背着小篓在悬崖峭壁间攀爬，寻找金丝燕的踪迹，而是基本已经被屋燕所代替。屋燕与洞燕相比，顾名思义就是人工给金丝燕修房子，就像养蜂人给蜜蜂筑巢一般，仅提供落脚之处，不提供饮食，所以金丝燕白天到处觅食，晚上飞回屋子建造燕窝，这样的方式能避免野外采摘的危险。
我好奇的是，栖息方式的改变不会影响燕窝的成分吗？燕窝到底有什么功效，为什么卖得那么贵？如果把采集—挑毛—加工等各个环节细拆来看，采集已经不具备什么危险性了，成本下降；挑毛必须手工，不能自动化，好吧人工费高一些；加工无非就是蒸煮，没什么成本；再加上包装。最后一碗燕窝贵的卖你450，便宜的卖你80，是不是智商税？
9.
有些企业管理者的嘴脸真的是……昨天去某公司，总经理从头到尾一直在吹嘘自己的行业地位和影响力也就算了，最后讲到如何管理员工：“我跟他们讲，不要打感情牌，感情打动不了我，我只看业绩，你们都学过资本论对不对，知道剩余价值吧，我经常问他们：你觉得自己有多少价值？你能给公司带来多少价值？”
“员工就是要经常被我逼着反省，不然工作久了会油条，得过且过，我不要这样的员工。”
“下班时间哦，我就站在那个电梯门口，谁第一个出来，我就让他明天提交一份工作报告给我，你都做了什么？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吗下班？后来很多员工看到我站在那里就悄悄掉头回去，不敢过来。”
……实在听不下去。
8.
最近在看一个研发、生产第三代半导体材料碳化硅外延片的项目，企业由国际顶级的物理学家主导，整个团队都是海归高科技人才，2011年成立，2014年量产，但到了今年才开始盈利。之前的十年，大量的经费投入到研发和建设上，其中包括企业自筹的资金和政#府每年大几千万的高科技补助，在2020年的时候，华为成为它的战略投资者，华为同时投资了上游晶片生产商（外延片是中游，下游是器件制造领域，目前最主要的应用场景是新能源汽车），可以明显感觉到华为的布局是覆盖整个碳化硅产业链的野心。
挺感慨的，一种新材料一项新技术的发展替代需要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此期间根本没有产出只有无尽的投入，但等到成本持续降低趋近于二代材料的“奇点时刻”，这个产业就会迎来爆发性增长，每个领域的每个划时代变革都是这样令人不安、兴奋和憧憬。
7.
某上市公司，三年前股价30元/股，原始股东觉得企业发展不太好，纷纷减持高位套现，股价重挫；之后某地产系资本和某国字头资本趁机增持成为一、二大股东，经过几个月的酝酿抛出若干扩产计划，股价应声上扬，走了一段时间高位以后，大股东再次减持高位套现，十个月内发布六次减持公告，截止目前各自剩下不到10%的股权，场中剩下的都是些中小玩家，股价已经跌到10元/股以下。而且人家聪明的，一早就公告自己无实控人，持有股权不达到控股比例，可支配的表决权不足以对股东大会决议产生重大影响，所以增持减持都不违规。
你看人家溜的，散户怎么玩得过。
1.
去走访一个企业，老板87年的，公司注册资本13亿，持有1亿多股本地农商行的股权，年销售额做到25亿。
我就跟他们讲：第一，这人肯定不是白手起家，而且家族跟农商行应该有关联；第二，别看这老板年轻，大概率已经结婚了。
然后我们到了企业，一聊，哇，都被我说中了，这个老板的父辈是农商行的高管，早年还做过钢贸，赚的是钵满盆满，还购入了大量农商行股权，成为富一代。
到了儿子这一代，我看到企业财务报表里的上游有几家本市出名的民营企业，一问，不是发小就是同学，要么是好哥们，这些民营企业的第一代陆续退休，他们的第二代走到幕前，通过联姻、交往，迅速拉开关系网，互相推介资源，一起赚钱的同时也形成新的财富圈——更加坚固更加不可突破。
所以之前我写豪门八卦有人回复说“他们赚钱真容易”，其实不容易，大部分的富二代富三代在接手家族企业之后整个盈利是逐年下行的，但你为什么还是觉得他们在n赚钱呢？因为原始积累太庞大了，人家是站在一座金山上赚钱，赚得再少也是一座小金山；你是站在一片荒地上赚钱，赚得再多也只是几粒微尘。
怎么比啊，完全比不了。
2.
走访企业的时候聊到设备的问题，说大家都觉得德国的机器质量好，使用年限长，企业的人连连摇头说nonono，他讲厦门周边有几个国字头的垃圾焚烧场，财大气粗一开始买的都是德国进口的设备，结果三天两头出状况，平均半个月大修一次。
请来专家研究了半天，发现问题的根源在于垃圾，垃圾分类不标准，导致焚烧后产生大量残渣和其他不明物质，很容易就损坏高级但娇贵的机器。
最后的解决办法是买国产设备，国产设备耐#操，什么环境什么温度什么垃圾都能烧得干干净净，转个半年都不需要修一次。
嗯，虽然我不知道机器的工作原理，但我还是大为震撼。
3.
和同事在聊这十几年银行授信客户的变迁，挺感慨的。我记得几年前去走访制造业企业时，老板个个都在叫苦，补贴越来越少，人工越来越高，生产线和设备的资金投入巨大，产成品很难打开市场……许多扛不住的人选择另辟蹊径，投资房地产、投资股市、或者一头栽进没有真实贸易背景的进出口转口业务……
如今将近十年过去，那些坚持于本业没有胡搞的制造业企业基本都成为了行业龙头，而那些搞七搞八的老板，多丰厚的身家都化为了乌有，进去的、逃逸的不在少数。
执着于一件事不动摇不放弃真的很难，小到个体的选择，大到上亿的生意，但如果能熬过去，你就是赢家。说来无情，你的竞争对手并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自身的浮躁和短视。
4.
挺有意思的，最近审了三个上市公司项目，一个制药的，一个做铁路牵引设备的，一个做汽车安全气囊布的，各有硬伤。第一个境外公司亏损，第二个订单量下滑营收减少，第三个实控人涉嫌内幕交易，被上交所连续下了好几封问询函。但是，三家企业的银行授信都很大，基本上你叫得出名字的都有给它们钱，而且纯信用、低利率，企业不用还求着它们提款。
所以为什么都想上市啊，上了市不仅在资本市场上有很多角度可以运作，统称“割韭菜”，银行还抢着给你送钱呢。
5.
大部分的民营企业其实都是家族企业，第一代白手起家，打下一片江山，能在几次经济危机下撑个十几二十年不倒的，基本都能混个有名有姓。必须承认，这样的第一代确实有优于常人的能力，他们八面玲珑、殚精竭虑，向上打好各个权力机构关系，向下摆平早期内部争权夺利，中间上总裁班、MBA班等拓展人际网，顺带替儿女找到门当户对的伴侣增强家族实力，可谓是活到老忙到老。忙了一辈子百病缠身，该退了却退不下来，有的是舍不得放权，有的是放不了权，为啥，倒不是下一代不争气，多是因为下一代太平庸。
这种家族出来的孩子，基本都有漂亮的学历加身，从小就被耳提面命将来要承担起振兴家族企业的责任，但是条件那么好，锦衣玉食长大的，留学跟旅游似的，根本不像爹娘那样受过苦遭过罪，人赚钱的意愿并不强烈，要么就是手头有点钱就到处乱投，你说他没做正经事吧也不是，但你说他有啥成绩吧又没有，接班不足以服众，不接班，老子花了大半生创立的王国拱手给外姓人？那是万万不能的。我们总笑称人有皇位要继承，对这些老板来说，可不是皇位吗，皇位换人坐那就是改朝换代了，抓心挠肝啊。
第一代不敢退，第二代瞎折腾，我们入行的“祖训”本来是要看企业自身的资质，自身还款能力的，干了这么多年，可算是想明白了，看企业不够，还得看人哪，人在就敢贷，人走就观望，这也是很多银行的现状。
6.
前头因为审制药企业，发现了一个叫NMN的有趣东西，人称“不老药”，若干与之相关的概念股在去年曾经走出了令人意料不到的高价。但其实这种“灵丹妙药”在中国并未获得药物、保健品、食用添加剂和新食品原料批准，国内消费者都是通过跨境电商平台购买到海外生产的NMN产品。
不过，它们真的是进口产品吗？它们真的能让人长生不老吗？
NMN是nicotinamidemononucleotide的简称，中文名为β-烟酰胺单核苷酸，NMN可以提升体内的NAD+（又叫辅酶Ⅰ）水平，而NAD（烟酰胺腺嘌呤二核苷酸）又是细胞保持活力的重要支撑，存在每一个细胞中参与上千项反应。理论上来说，如果有一种物质可以提高体内NAD+含量，便有可能延缓、改善、防止衰老，或防止由年龄诱导的代谢紊乱、老年疾病等。
这个时候，关于NMN的研究报道出现在世人面前，便马上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毕竟人类对“长生”、“不老”的追求已经绵延了数千年，于是各种NMN产品应运而生。
但是据媒体报道，目前NMN只在动物试验中呈现了一定的抗衰老效果，其是否对人体有效并未经过充分大量的临床实验认证；另外，NMN单一成份与NMN类目商品有所区别，如今市面上各种相关品牌众多，但在原材料、制作标准方面都参差不齐，你买到的NMN产品里头可能一丁点儿NMN都没有。
还有，就是价格方面的问题了，一瓶NMN的原粉价格不过80多块，电商平台上能给你卖到几百上千，难怪保健品行业这么多年都是暴利。国内药企将NMN原粉出口到国外，卖给自家在国外收购的子公司，生产好以后冠上洋名再返卖给国内消费者，去国外转了一圈立马身价暴涨，这一套国内企业已经玩了三十几年但依然有大批人买单。
当然肯定会有人说，只要能延缓衰老、重现青春，多花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呢。其实我觉得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科学研究与人类本性的争斗，不管你承不承认，人类的本性（无论好坏）一直都是占上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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