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萧条时代已经来临了…

文/老蛮

2023年能够迎来经济复苏，是中国官方从年初以来的正式宣传。在经历了三年“疫情清零”的困苦之后，官方默认的逻辑是：只要放弃清零、解开禁闭，就一定能够创造出举世瞩目的经济大爆发。然而，现实的情况给了这种经济复苏的幻想当头一棒。

一季度的经济数据还稍微有一丁点儿的复苏迹象，到了4月份，所所谓的“复苏”戛然而止，只剩下满地的萧条。这里先从投资说起。投资，是自改革开放以来拉动中国经济增长的最关键的因素，没有之一。今年一季度固定资产投资10.73万亿，相对去年同期的10.49万亿，还有微弱的2.3%的增幅。但是到了4月份，当月固定资产投资规模只有4.02万亿，对比去年4月份的4.87万亿，同比降幅高达17.4%。首4月份的固投如此下跌的拖累，1-4月份的累计固投降幅，同比去年同期下降了3.9%。

各位，你们对此一定要有清晰的认知。去年4月份封了上海和其他一堆的城市，当时的固定资产投资本来就处于显着下滑的状态，因此去年4月份的固投，还比去年3月份的5.41万亿，降幅为10%。今年4月份风调雨顺，客观上没有任何不利投资的因素，但大家就是不投资了。这件事原因只能在主观层面去找，企业家对未来普遍都没有了信心，所以不投资。这个情况可以在民间投资这一分项数据里得以验证。今年4月份的民间投资规模为2.10万亿，同比去年4月份的3.04万亿元，降幅高达30.9%。民间投资的剧烈萎缩，成为了拉低固投的最关键原因。当然，中国国家统计局面对如此惨淡的数据，它们总有办法。中国国家统计局下调了去年的基数，声称去年的数据“有错误”，必须向下修正。当然，他们也不会说明具体有什么错误，要不要追究错误统计的责任，是不是意味着从去年开始就已经进入了萧条？总之，中国国家统计局就悍然宣布今年1至4月的固投增幅为4.7%。对此也不需要在意，我们就是用原始数据是自己做个简单的算术除一下就好了，不予理睬就好了。　

接下来我们重点讲外贸。外贸数据是小粉红们特别开心的数据，他们认为今年的外贸形势一片大好，证明了中国经济极其强大的韧性。这里先直接给出数据观察结果。2023年，中国负有统计外贸数据职能的政府部门，他们的数据全都在打架，并且打的史无前例的厉害。

2009年以来中国货物贸易顺差数据不同口径比较（作者制表）

根据中国海关的数据，今年1至4月份货物贸易顺差达到了2942亿美元，真的是史无前例的高，同比去年同期2129亿美元，高出了38.2%。这个可真是非常了不起的数据，这足以让小粉红们欢呼雀跃。然而在外汇管理局那边，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数据。今年1-4月，外管局口径的货物贸易顺差仅为1592 亿美元，比海关口径的顺差少了1350亿美元。同样使用外管局口径计算同比增减情况，去年1-4月外管局口径的货物贸易顺差为1872 亿美元，对比今年的1592亿美元，今年的顺差也减少了280亿美元。为进一步说明这两个口径之间的差异演化，这里将2009年至今的货物贸易顺差，区分海关口金和外管局口径进行了列表对比。海关的口径是以报关为准，外贸企业在海关完成了报关手续就纳入统计。而外汇管理局的口径是以结算为准，在银行完成了收付款的动作后就纳入。从这个表里我们可以看出，2020年前，外管局的顺差收入长期高于中国海关，这显示的其实是长期的热钱流入，借助外贸的掩护涌入中国国内，拦都拦不住。而2020年之后形势逆转，外管局口径的贸易顺差数据开始明显低于海关口径的数据，差异率越来越高，到今年4月份的差异率达到了惊人的-45.9%，看起来还会负的更多。这里，我们就当两个部门的数据都是真的就好了，这种数据显示的是资金流出的迹象。虽然中国海关声称今年外贸很挣钱，但是在外汇收支的层面看来，这笔钱根本就没有流入国内。中国真材实料的货交付出去，但是真金白银的钱收不到手上，外贸生意相当于白做。这里再强调一次，按照外汇管理局的统计口径，今年的货物贸易顺差是显着减少的。今年1-4月的货物贸易顺差1592 亿美元，同比去年的1872亿美元，降幅为15%。请记住这个15%，下面我们还会提到这个数据。

中国的外贸出口数据统计部门，除了上面提到的中国海关和中国外汇管理局外，还有另外一个部门：中国国家统计局。它的数据来源是规模以上企业的数据通报。每个月，中国国家统计局都会发布国内规模以上企业的出口交货值数据。虽然中国国家统计局只统计规模以上企业的数据，并不包括广大的小微出口型企业，但是它的数据也可以做为参考。毕竟，如果连规模以上企业的出口生意都不好做了，小微出口型企业只会更烂。下面是数据表，这里将海关出口的数据放在一起作为对比。

2013年以来中国货物出口数据不同口径比较（作者制表）

数据对比结果显示，海关口径今年1-4月贸易出口1.12万亿美元，对比去年的1.09万亿美元，小幅增加2.1% 。现在，全球的出口生意都不好做，全都在显著萎缩，中国还能逆势实现增长，哪怕增幅不大，就算非常牛的成绩了。但是在中国国家统计局这边，1-4月规模以上企业出口规模6617 亿美元，对比去年同期的7471亿美元，同比降幅11.4%，也就是说在中国国家统计局这边，出口数据出现了显着下降。中国国家统计局的口径来源是规模以上企业，规模以上企业一定比小微企业的出口能力更强。而规模以上企业的出口萎缩11%，那小微企业的出口一定会萎缩的更多了，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这里我们需要回忆起上面提到的外汇管理局的数据了，今年1-4月外管局口径的货物贸易顺差整体萎缩了15%，这两个数据就构成了逻辑上的相互印证。今年的外贸一定是显著萎缩的，这与遍及全网的外贸同行的哭诉相符，不然的话，全国的外贸商都在哭着喊着说没有订单，而官方出口数据居然还出现了增长，难道外贸商都是神经病吗？好在外汇管理局和中国国家统计局的数据，与海关数据出现的显着偏离，这才显露出了真相，还了外贸商们一个清白。

接下来说说房地产。房地产在中国经济当中占据着极高的位置，而不仅仅只是中国经济的支柱性地位。房地产企业贡献的税收加买地支出，占政府全口径财政收入的四成，银行贷款余额的五成也是房地产相关贷款，也就是以房地产作为抵押征信手段的贷款，居民收支盈余的九成，也就是可支配收入减去生存必需的消费性支出之后的盈余部分，90%都已用于买房、支付首付及按揭贷款。如果房地产出问题，房价整体下跌两成以上，中国经济根本就无法承受，财政、银行系统和居民家庭都无法正常维持下去，系统都恨不得无法运转了。

2021-2022年房地产月均成交面积一览（作者制图）

中国房地产市场在2021年达到顶峰，销售面积17.94亿平米，月均成交1.51亿平米。2022年，中国人已经弹尽粮绝，实在无法再支撑市场，于是当年度销售面积下降到13.58亿平米，月均成交1. 31亿平米，降幅为24.3%。就这么萎缩了一下，后果就极其严重。资金链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中国房地产企业排着队爆雷，百强房企里就有超过40家债务实质性违约。今年一季度，在解开禁令之后，房地产市场极其短暂的复苏了一下，尤其是3月份，当月成交面积1.48亿平米，几乎恢复到了2021年的巅峰水平，但是1-4月份，立刻被打回原形。4月份的当月成交面积只剩下7700万平米，环比3月份的降幅高达48% ，这已经是相当低的成交规模了。五月份以来，从各大中介机构的周报数据来看，成交面积环比4月份继续下降，降幅为20%左右，推算下来，五月份全国的成交面积大概就是6千万平米左右，这差不多相当于2021年成交峰值年份的三分之一，接下来一定会有更多的地产商报雷。

而紧随其后的，就是地方政府的债务问题，在今年内也会发作。今年1至4月，地方政府的卖地收入1.18万亿，同比去年同期的1.5万亿，降幅为21.3%，这就是地方政府不可承受之重。地方政府的各类负债里，由省级政府统筹发行的地方债券相对较为正规，也比较不会违约。城投债由各地市自行筹备发行，缺乏监管，也是相对较容易违约的部分。而在城投债里，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所谓“非标债务”，也就是管理上更加宽松的债务，当然是首当其冲，就此形成了违约潮。今年1-4月，城投“非标债务”违约宗数已经达到了73宗，超过了有数据以来的任何一年，其中有50宗违约就发生在今年4月份。这些非标违约主要集中在云南和山东，并且现在已经向相对正式的城投债券蔓延。于是5月23日，突然爆出惊天大瓜：昆明城投邀请各债权人代表开会，会后还发布了会务纪要，明确说明财政已经没钱再支付城投债券的刚性兑付，需要上海和中央政府的转移支付的支持。云南各城投平台公司都已经几个月没发工资，此前政府发行的专项债都挪用去还债了，实在没法子就只能挪用市民的养老基金和公积金来还债。这种情况当然并不出人意料，之前在《全方位重磅解析：三年“清零”的六个代价》一文中就已经反复说过，2020至2022年政府的债务负担提升了足足六成，已经提升到了极致。现在，地方政府的土地出让金收入在2022年已经下降到17.8%的情况下，继续剧烈下降，地方财政根本就承受不住，因此，他们绝对不可能维持正常的还本付息。就算想要借新还旧，也得要有人认购新发行的债券才行。在今时今日，连这种冤大头都不好找了。

今年以来城投债非标违约事件数量已创历年新高（作者制表）

现在我们来总结一下，中国经济到了4月份，投资剧烈萎缩、出口显着下行、实际拿到手的外贸顺差大幅下降、一直作为经济支柱的房地产市场已经正式崩塌，连锁反应之下，地方债务开始出现大规模的违约潮，这种种迹象合起来，这么说吧，如果接下来人们看不到真正有效的应对措施的话，说明大萧条时代已经正式来临了。而正如之前一直强调的，在现今的中国，纯经济类的应对措施都已经无效了。要应对萧条，唯一有效的办法，其实是在政治层面启动改革。当然，对此任何人都不抱期望，这里也就不多说了。就这样吧，大家一起静待大萧条向各行各业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