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28日星期六
感同身受需要自己经历过
@玉垒关:我早发现了,俺们发展中国家的人之间,更能相互能懂对方说的话。
我有个同学。他七十多岁的时候,写完了博士论文。
后来我才知道,这应该是他第 n 个博士论文了吧。因为,我在网上搜了一下他的名字,然后知道了他是巴西有名的学者。在巴西极有名的私立大学当教授都多年了。
他谦虚道,哪里哪里,我老婆比我牛。
他后来介绍他老婆给我认识的时候,我只能诚惶诚恐。
但是和他们聊天真的舒服。互相能懂。
比如我和我前房东太太,一个典型的法国中产阶级家的家庭主妇。我和她提被抢的文物回归的事情。她说,可是,比如中国的文物留在法国,人人都可以去参观,这是人类集体的利益呀。
她对她儿子们说,看,她想把我们博物馆都搬空。
后来她听收音机,什么法国对发展中国家的文化援助,她就连忙喊我一起听。我不知道天真和虚伪之间该如何界定了。前者自知,后者不自知?
我转述给我这巴西老同学,我只问,难道把中国的文物留在法国,事关人类集体利益?
这个巴西老头,立刻,从鼻子里哼了一下,然后笑道,明明中国人更多得多,回国去展览看得人更多。何况是抢的,归还是理所应当的,那是社会赖以存在的基本逻辑好吧。实在想介绍外来文化,就做个等值交换呗。
看,我的反应远没有这个七十多岁的人快。而他说的道理,其实后来我反应过来了,但是我怎么都和法国太太说不明白。
还有一次,我和房东太太说,法国政坛对中国非洲政策的指责。她说,哪儿有的事情,我也看了那些报道,都只是公正的说出事实。我说,咦,报纸上不是说中国是新殖民主义吗?
她说,哪儿用这个词儿了,不可能用这个词儿的。
然而,同样的话,我和巴西同学说的时候,我刚起头,他立刻说,西方报纸上一直试图说中国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殖民主义。
看,居然我和巴西同学看到了指责,而法国太太没有看到。
不仅仅是巴西同学。我们班有个小妹妹,是祖籍巴勒斯坦,拿着叙利亚国籍,现在迪拜生活的阿拉伯女孩。
她说,你们的主席去我们那里访问的时候,我们都去欢迎了。没有哪个国家的领导人我们这样发自内心的欢迎的。
她说,如果在中国和西方之间要选一个领导世界的话,那就只能是中国。你们那么爱好和平。你们那么努力工作。你们发展那么好。
这种话她对我重复了好多次了。我不禁想,她是在哪种氛围下长大的。
最后离别的时候,她拉我还有巴西老同学去餐馆。她说她爹是阿联酋的房地产商人。那会儿我才懂了,她家五个娃,她爹居然把每个娃都可以送去极贵的私立学校或者国外的原因。
家境注定她单纯的一面。而她的想法很可能是周围大人影响了她。
她有家人留在叙利亚和黎巴嫩。提起这些战争,一开始我刚刚认识她的时候,她都用奇怪来形容。
她说太奇怪了。叙利亚是很富裕,且平均主义的国家。国家福利极好。情况远好于周围依然存在王权的邻国。
然而西方却在这里挑起战争。她说。
哪怕我和她到最后其实也不太熟,但是我觉得我还极理解她屡次所说的,那些战争奇怪的原因。
她对中国抱着的,那么高的希望。我完全能理解。
而我房东太太吧,她眼里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情。她眼里中国是想统治世界的。她屡次想提提西藏。我那会儿都不再年轻了。我果断闭嘴。
没有和她这样的人辩论的兴趣了。我也不需要练口语了。
还有一次是,说到西方人的耗能。和巴西人,阿拉伯人说,他们立刻想的是,人均耗能。
而和法国房东太太,她立刻说,耗能大户,不是中国和美国吗?
华丽丽就忽视了人均。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是,我前房东太太吧,现在把和平挂在嘴上。岁月静好,千万别有啥变化了。能回到前些年更好。
那个阿拉伯有钱人家的小姐吧,有次说了一句,除了暴力,没有看到别的希望了。吓我一跳。和她平时的言行,教育(她索邦大学毕业的),以及小模样,都很有反差。
说到战争。还有一次,我看了日本动画片 “萤火虫之墓”,说的是日本一对战争遗孤,如何慢慢饿死的事情。
那是二战末期了。那对儿兄妹的爸爸,是海军军官,他和他服役的军舰,在节节败退的太平洋战场上一起被炸沉了。
他们的妈妈死于原子弹爆炸。他们的妈妈被抬出去深埋的时候,伤口出掉下来一条条蛆。
兄妹俩只能投奔姨妈,在受尽侮辱后,流落街头。
然后慢慢的饿死掉。
这是我没有敢看第二遍的动画片。第二次想看,那个主题曲一响起来,我就赶快关掉了。
这个动画片有一段,小兄妹的露宿风餐的时候,突然镜头转到一个湖边别墅跟前,里面有优雅美丽的少女,有美好的钢琴曲。
我一度以为,这里会有个转折点。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会给他们的同胞一条生路。
然而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交集。
美好的小兄妹无声无息的饿死在大时代的角落里。
后来在法语班上,我们讨论这个动画片的时候,一位日本同学发言说,看,中国不发动战争的话,就不会这样。
呃,当时我比现在还傻逼,气到说不出来话,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后来,我看了一个日本电视剧,“流转的王妃”。说一个历史故事的,里面提到 1937 年卢沟桥事变的时候,大意说,这个导致了中日全面对抗的事件的起因,其实说不清楚谁是谁非的。
日本的军队都驻扎在北京城外了,这么一个箭在弦上,只欠东风的事实。就被华丽丽的忽视了。
人家只是不小心差枪走火了嘛。谁让你们不克制呢?
再后来,我们就发现,把必然性解释为偶发事件,是一种常用的手段。
人对自己的不能承认的利益其实是深知的。那个法国太太也极力否认历史有必然性的。
我和那位阿拉伯小姐其实能说的不多。但是和巴西老人还有他太太,一直话特别多。
最后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对他们说,其实比如社会科学的研究吧,首先得考虑的是,学者深信不疑的结论到底是基于逻辑,还是基于情感和利益而得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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