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强逝世，我们群里发生的一场小热闹

文/连晨

中国前总理李克强逝世，在大陆民间引起极大的反响，民众自发写诗、献花、著文，表达自己的缅怀之情，更有不少勇者冒着被抓捕的风险，走上街头表达自己对李克强的哀思和敬意。而民间的这一“热闹”恰与中共当局在李的丧事上展现出来的“冷静”“克制”形成鲜明对比。

社交媒体X上流传的一些手机讯息截屏显示，多个政府宣传部门和高校均发布通知，要求对关于李克强逝世的评论严格管控。

其中一条通知讲，要做好“评论区管理”，特别是一些对李克强“评价过高的言论”。

另一条被指是海南大学团委的通讯息截屏显示，表达悼念的帖文只允许转发官方发表的讣告，且文字描述“最多为‘缅怀前总理’，不得有更多的文字描述”。

于是有人在网上调侃说：某某某死了，官方很热闹，民间很平静；李克强死了，民间很热闹，官方很平静。

我今天就把我所在的一个群里发生的一场小热闹分享给大家，这场小热闹的起因大致是这样的：一位群友看到海外作家吴XX的一篇推文，对其中的一些说法表示异议，但他在吴的名字后用了“反贼”一词，引起另一位群友的不满，结果两人互怼了起来。互怼嘛，免不了意气用事，话语生硬，造成两两俱伤的局面。但这场小热闹的看点在后面，当两位群友互不相让争执不下时，另有几位群友适时将话题转入对中国文化的反思上，转入对人——尤其是对普通民众的反思上，其中很重要的一个观点是：中国99％的底层民众与压榨他们的统治者在价值观上是同质同构的，这一同质同构的状况不改变，任何形式的“翻天覆地”的变革只能是一场闹剧。

下面是经我整理的部分发言，为了安全起见，我将发言的群友名全部隐去，而用大写英文字母代之。

L：中堂谢世后网上有许多传说，大多是猜测，违反常识。比如说溺水，还有人在岸上计算时间等。可笑！既然设计溺水，怎么可能让人看到。要是有人看到，还揭露出来，那么这个计划不是太不严密太拙劣了么？

一般老百姓爱猜测臆想，听惊心动魄的故事，可以理解。遗憾的是，还有所谓的知识分子反对派，也热心传播这些小道消息，把自己真的混成了普通老百姓。有个吴XX，是个反贼，文章还可以，像那么回事。但碰到这事，像是弱智许多。今天竟然在推上说没有人去告别，也不让人去告别，其待遇连处长都不如。

弟以为，反对某个组织也要有水平，如果比某组织还低劣还无耻还非理性，那还是不要反对的好。

很失望，很失望。某些人既对逝者非理性评价，无限拔高。也对某组织肆意描摹，违反常识，结果某组织毫发无损，描摹者自己反倒令人耻笑。

想想，这些人在这个国家还算清醒者，还想建设民主政治。凭这个水准，没戏。

D：你觉得，建设民主政治，到什么样的水平，才有戏呢？

L：连鲁迅给青年指路也没有答案，我哪里有答案。但我知道用非理性反对非理性，没戏。

D：说实话，我很不喜欢你这种高高在上的“理中客”姿态。事情都是人干出来的，眼下的现实，信息完全不透明，都是在猜谜而已。等理性达到你的标准时，就不会反抗了。只等着给别人纠错就行了，最安全。

L：我没有什么标准，不要给我硬塞。

以错误反对错误，以荒谬反对荒谬，那不叫反对，那是耍流氓。

弟是什么姿态重要么？在这儿说话，直抒胸臆，只论对错。对了各位一笑，错了各位耻笑，不看对错，只看说话声音高低大小，低眉顺眼与否，那叫无是非，是酱缸文化的表现。

W：我以为，瓷国压抑体系的改变不能靠推翻（推翻是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在同质文化里的翻滚轮回），而是靠解构。解构是原有的文化被消解变质、基因再造或DNA修复的过程，至少需要两到三代人才能完成。

L：完全赞同。所谓推翻，也是洗脑，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W：到目前为止，瓷国99%的被统治者与统治者价值观没有根本区别。

S：瓷国人坚信成王败寇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迷信暴力，崇拜强权，今天的被压迫者一旦当权之后，会依老样高高在上飞扬跋扈，变本加厉的压迫别人，欺负弱者，不曾有过例外。

D：有的事情我们不敢，或做不了，但有比我们勇敢的人做了——当然人手做的事情总不是完美，总是会不尽如人意。但我觉得至少在道义上我们就应当支持。我反对屁也不干，高高在上，专管纠错的“纪检书记”心态。骂别人是“反贼”，“弱智”，自以为是顺民、良民，也不知在赵家人眼里，你的含赵量究竟有多少？敢对那些真正发声的人出言不逊？

L：给你普及个常识：反贼是正话反说，海外异议者常用。

说话真费劲啊。

还想说点啥。但遵从群里老兄建议不争论，到此为止。

D：我上网几十年，用不着你普及。你的水平不够！

L：你的水平我今天见识了。

D：见识了就好，学着点！

L：真有大言不惭者。

遵从群里老兄建议，不争论。

反贼一词，海外异议者常用来自嘲、他嘲，以中性看待为好。

说明一下。

J：记得刚打倒四人帮时，我在参考消息上看到香港报人梁厚甫先生的一篇文章，大概意思是：很多人把中国的落后归于某些人和极左错误的政策所致，从此以后一切都会越来越好。而梁厚甫先生并不乐观，认为中国落后的根本原因在于文化存在问题，这和当时将原因归于极左路线的普遍看法很不相同，我也认为明明政策路线不行扯什么文化，当时似懂非懂，但这篇文章一直没忘，经过几十年才领悟了梁先生这个观点。

W：当年孙中山搞了一场革命，紧接着一批中小知识分子煽动底层农民又搞了一场更加激进的革命，看似文化有进步实则文化的底层逻辑还是那一套，经受了那么多的苦难死了上亿人，瓷国的问题并没有真正解决。

瓷国的改革开放恰逢全球化大潮时代，可以说千年之未有，但能不能依此机实现文化的脱胎换骨（脱亚入欧）还很难预料。看锅内有这十多年的倒退，看锅外西方主流文明也风雨飘摇，真不能使人乐观。

L：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不说别的，看海外异议者，你挣我抢，一堆烂事，无意间露出酱缸底色。晓波先生早就讲过：一百年殖民地时间也不一定够。

W：我今年夏天在英伦三个月观察思考获得的一个认识是，瓷国人的认知要实现三个突破：突破网络防火墙，突破信息简中区，突破思维简中区。

W：其他非西方国家文化的跃升都没有瓷国难。

L：大概是因其他国家夷夏之防没有那么厉害吧。

J：刘晓波好像说起码得三百年，是否有些过份，见仁见智，但我们这样的文化已经三千年了。

X：窃以为，孙文並没有学得西方文明的真传。他的三民主义，多少有些国家社会主义的味道。他能移情苏俄，与此有关。

你上边一个帖子中讲到有限制的文明。现在西方主流文明的演变，似乎要将民主、自由、平等这些概念无限制扩展。无限制扩展就叫泛滥，泛滥就要成灾。

走着看吧，美国的禍乱将起于黑人和异端人士对权益的无限奢求，而其他发达国家则是异教移民。

我看就是近代贤达把这个国名给改坏了。中国，中央帝国？

原来称华夏。华，华美；夏，广大。美丽而广大的国家，多好。为什么要改成中国？凭什么就是世界中心？

现今国人的世界观是驳杂混乱的。忠君下的爱国，夜郎自大式的“大汉民族”，宗教式的意识形态迷信……杂糅了古今中外的文化糟粕，还自以为高明。

用蒋干的一句戏词感慨一下吧。“曹营的事情，难办得很哟”！

M：“三个认知”的突破的确是关键所在，但这种突破是有条件的，当下中国人大多数却不具备这种条件。而强势的国家机器又在千方百计毁灭这种条件。瓷国大众难以觉醒，只会追随。援引上面玄仑叟一句话：曹营的事，难办的很哟。

L：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自我编制信息茧房，与外边隔绝，且众多人相互欣赏，自我感觉良好。二是被洗脑而不知，用洗脑者的套路反对洗脑者，自以为是叛逆者，跳不出被洗脑的境地。

W：有人说，瓷国人与西方文明的距离比黑人更远。我想很可能是，黑人是从动物性（野蛮）走向人性（文明），瓷国人是从动物性走向扭曲的人性，然后从扭曲的人性走向人性。这个过程比前者复杂艰难了很多。如同教钢琴的老师害怕一个孩子学过电子琴，因为习惯一旦养成改起来是相当困难的。

W：瓷族文化三千年积累体量超大根深蒂固，又有与其相匹配的制度不断维护巩固加强。要改变需要从底层逻辑入手下滴水穿石之功。

L：的确如此。瓷国民众和巴勒斯坦民众，朝鲜民众有多大差别？

L：弟以为吴XX在李中堂事情上显得弱智，理由见图片。图片经过技术处理，假的。吴的推文全是妄言、假话。

吴推文发在昨天中午，是在媒体报道多处下半旗之后。吴在大陆多年，岂不知下半旗啥意思，竟然还说什么处长待遇。说是造谣都是夸奖了他。

不喜欢某组织可以不可以给某组织泼污水造谣？弟以为不可以，五十步笑百步。

以为某组织不好，是不是只要反对就没错，就要肯定。反的对不对、真不真是枝节问题，不重要？弟反对这种观点。以荒谬反对荒谬，以错误反对错误，是丑恶比赛，把自己混到了某组织的水准。

上午发言弟提到吴XX，没有交代来龙去脉，这里说一说，知道是咋回事。

L：1980年代初，英国BBC 推出了一套连续剧，叫《是，大臣》（《Yes Minister》，也可译为“是的，部长”，大火了好一阵子。该剧前后大约有3季，总共20多集，当时中国电视机还不普及，所以这剧集好像没有在中国公映过。

这是一套典型英国风格的政治讽刺喜剧，每集短小精悍，大约30分钟。今天我上豆瓣查了一下，评分达到9.8分之高，评价的人也有好几万，看来我们这地儿还是有不少人通过网络或其它方式观赏过它的。

这套电视剧原著出自英国著名作家乔纳森.林恩之手。1980年代中期，北京外经贸学院的年轻教师程虹把林恩此书译成了汉语。为了联系出版事宜，据说程老师的男友用自行车载着她满北京城跑，到大大小小出版社“毛遂自荐”，估计闭门羹没少吃，过程艰辛，难为外人道。五年之后，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了程老师的这本译作，书名有点长，叫《遵命大臣––内阁大臣海克尔日记》，据说首刷才印了200本，虽然后来陆续又有人译了此书，但程老师的译本还是被公认为上乘之译。今天这件小事成了出版界和翻译界的一段佳话。

多年以后，当年骑着自行车载程老师四处找出版社的男朋友却当上了比Minister（部长）更高级的职位，叫Prime Minister，也就是管Minister的首长，我们中文叫总理，他，就是刚刚不幸逝世的李克强。

斯人虽逝，但自行车载女友联系出版社的美好故事将会被世代传颂下去。

程老师，节哀顺变[Worship][Worship][Worship]

结束语：总体上看，群友们的发言既是率性的，同时也是认真的，意气用事话语生硬的背后却也包含着难得的理性和底线；对中国大陆的认识，对瓷族人性的分析，更有一种独到的深刻在其中。在万马齐喑猪犬遍地的大陆，有一群读书人在严酷的文字狱打压下坚持独立思考，述说被中共刻意掩盖的真相，认真交换着对中国国运的思索、看法，对中国未来的期许，我认为这是应该让世界了解的隐藏在冻土层下的一股“潜流”，“一个希望所在”——“如果生命不能被永远消灭，则历史同样也不能被完全阻止。在惯性和假象的深层底下，一条秘密的小河仍在慢慢流淌，缓慢而不为人注意的在侵蚀这深层：这可能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但终有一天它会发生：那深层会开始断裂。”（哈维尔语）据我所知，在中国大陆这样秘密流淌的小河已不是个别现象，而是一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普遍的存在。展望中国的未来，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些人的坚守和抗争而让我感到温暖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