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 —
中国传统语言素有文字优美,意境深远之誉。但是过去几十年来,这种优雅深远之美却逐渐被浅白低俗乃至暴戾所取代。尤其是在网路世界,各种庸俗,暴力与侮辱性语言铺天盖地。中国语言风格是否在堕落?当代语言中的暴戾之气从何而来?
参加这个话题讨论的四位嘉宾是:哈佛大学亚洲中心访问学者杨鹏;中国民间学人王康;中共党史学者、《晚年周恩来》一书的作者高文谦;专栏作家,政治分析人士陈破空先生 。
杨鹏认为,圣君-顺民的和平时期,语言走向高雅。暴君-暴民的改朝换代时期,语言走向粗野。今天中国语言的暴力化,说明社会不安定,有改朝换代迹象,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已久,但暴君-暴民语言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在今天强化。
杨鹏说,政治语言的低俗和粗野,语言的民粹化,并非从毛泽东开始。这与陈胜、吴广造反,刘项之争,刘邦取胜,中国贵族和贵族文化从此崩溃有关。统治者认为,贵族就是装腔做势,就是形式主义,不实用,也就是失败。平民造反,要动员底层大众,语言就要穿透底层大众。响鼓不用重锤,但闷鼓得用重锤。语言就得重口味。当社会进入矛盾冲突,人人内心不安之际,人际关系敌对化,语言就成为武器。语言的政治化,政治的斗争化和你死我活,用鲁迅的话说,语言变成比首和投枪。现在,语言向核弹、生化武器发展。
杨鹏表示,当官员讲话中口气愈来愈蛮横,你会发现暴君文化开始上升了。当攻击性的、破坏性的、粗俗不堪的语言覆盖网络时,你会发现,传统的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心态,弥漫在民间。这是不安,这是玩命,这说明民间感受到了社会大变的气息,你死我活将登上中国舞台。中国的政治,还是一个追求成败的政治,不是一个妥协的政治。这样的政治思维,延伸到了网络上。中国的语言,还是一种追求成败的语言,不是理性交流的语言。走不出暴君与暴民的历史轮回,语言会历史性、循环性地进入粗野暴力。语言内容的理性真实诚实,语言交流形式的平等与分享,建立在未来自由平等民主法治的政治环境中。
陈破空表示,专制社会的特点就在于,不仅行为暴力,而且语言暴力。中国社会的语言暴力,固然可以追溯更远的历史,但语言暴力发展到极致,还是这半个多世界以来的事。大致分三个阶段,土改、文革和“六四”事件之后。斗争,打倒,消灭,这类暴力词汇,盛行于土改;批倒批臭,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这类暴力词汇,盛行于文革;外国势力,反华势力,敌对势力,这类词汇,盛行于“六四”之后。
陈破空说,语言暴力,直接浸蚀、毒化人心。比如,当局动辄指控西方人士“不怀好意、别有用心、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天长日久,就塑造了中国社会特有的仇恨文化,盲目的仇外、排外、反西方。当今中国,互联网上的语言暴力,基本上是官方语言暴力的延伸,来自政治语言暴力的耳濡目染。诸如灭亡、灭绝、杀光之类,不绝于耳。而诸如“牛B”、“傻B”、“屌丝”等词汇,一些网民随手拈来,开口就是,反映的的确是整体语言风格的堕落。中国汉语,原本丰富而优美,经党文化糟蹋,千疮百孔。从正体字到简体字,就是一种堕落;从含蓄语言到斗争语言,是更深的堕落。
高文谦认为,语言是一个民族历史和文化的载体,中国语言风格的堕落反映的是社会人心的堕落,并非始自今日。共产党领导的中国革命本质上是一场痞子运动,这种成分构成,使中共的整体素质低下。毛泽东是这种痞子文化的始作俑者,毛确有语言天赋,粗鄙直白,自成风格,有许多歪论邪说。中共建政后,痞子文化又成为官方的意识形态,与现代文明为敌,给全民洗脑,改造国民性,导致全民痞子化,以说脏话,爆粗口为荣,戾气、痞气、污秽气。时至今日,在网络上更是变本加厉,“屌丝” “傻逼”“装逼”,比比皆是,斯文扫地,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中共官方文化的语言风格,带有毛的深刻烙印,特点是血腥暴力和粗鄙直白。毛的口头禅是“放屁”,可以说是屁字不离口,“不须放屁“可以入诗,动不动就是“屁话”,“放屁一通”。经典场面是毛泽东和彭德怀在庐山会议的的对骂,实在不堪入耳。要拯救汉语,必须正本清源,从根本改变一党专权体制,在清算毛泽东政治遗产的同时,清算他的文化遗产,包括语言风格,否则拯救汉语只是空想。
王康表示,汉字是世界唯一象形文字,独具韵律、美感,是中华文明最重要载体。1949年后遭受三种力量重创。一是苏联奉行的意识形态至上、文艺战线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方针;二是毛泽东阶级斗争、群众政治运动和革命文风;三是网络实行政治言禁而放任低俗下流色情泛滥。中国语言文字的堕落是中共极权主义统治的严重后果,是中国礼崩乐坏,文明崩溃的征兆,比经济滑坡、社会动荡和政治危机更可能摧毁中国,在中国和人类历史上史无前例。可悲的是,学术文化教育艺术界被当局赎买,完全丧失“文以载道”、“诗言志”的文明自觉和历史担当,没有产生无愧于中国人的命运、为中国招魂并感动世界的作品。
2024年7月28日星期日
焦点对话:中国语言暴力,重创汉语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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