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大学防疫研究的大漏洞

文/ELM

最近，在上海的疫情看似逐渐消退之际，复旦大学参与研究的一篇论文刷屏了：由复旦公共卫生学院、复旦大学上海传染病和生物安全研究院、华山医院、以及美国NIH、印第安纳大学等机构的研究人员共同完成了一项课题，目的是希望通过上海疫情数据和数学模型来模拟不同情况下中国停止清零政策后，有可能导致的死亡人数。换句话说：假如中国“躺平”（按官媒和某些自媒体的说法），会导致多少人（额外）死亡？

模拟之后结论是预估死亡160万，这个数字看起来很吓人，自然就被希望证明“躺平政策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官方媒体观察者网和侠客岛（人民日报公众号）大肆渲染了：

观察者网把主要结论浓缩成了一句话：中国若躺平，代价有多大？《自然医学》研究：上亿人感染，160万人死亡。——很恐怖的标题。这标题一看，结论都不证自明了：中国千万不能像西方那样躺平，必须坚持党中央提出的动态清零路线不动摇。但是，考虑到观察者网和侠客岛一贯的党宣式新闻文风的可信度，对他们的报道当然要加以核实。于是找到了这篇论文的地址：

论文网址：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91-022-01855-7。网页上就有论文全文的pdf版本可供下载。

党媒给的结论确实是真的，“预计死亡160万”这个数字没有大问题：

Our simulated baseline scenario suggests that, in the absence of NPIs, the introduction of the Omicron variant in China in March 2022 could have the potential to generate a tsunami of COVID-19 cases. Over a 6-month simulation period, such an epidemic is projected to cause 112.2 million symptomatic cases (79.58 per 1,000 individuals), 5.1 million hospital admissions (3.60 per 1,000 individuals), 2.7 million ICU admissions (1.89 per 1,000 individuals), and 1.6 million deaths (1.10 per 1,000 individuals), with a major wave occurring between May and July 2022 (Figures 1–2).

简单翻译一下：

我们模拟的基准情景表明，在没有 NPI（non-pharmaceutical intervention，非药物干预）的情况下，2022 年 3 月在中国传入的 Omicron 变体可能会引发 COVID-19 病例爆发（英文版用“海啸”这个词挺形象的）。 在 6 个月的模拟时长内，预计此类流行病将导致 1.122 亿有症状病例（79.58人/千人）、510 万人入院（3.60 人/千人）、270 万 ICU 入院（1.89 人/千人）和160万人死亡（1.10 人/千人），主要高峰将发生在 2022 年 5 月至 7 月之间（图 1-2）。

看完之后，确实“预估将有160万人死亡”这个数字是没错的，但是，另外一个数字就是大问题了，也是复旦大学这项研究的大漏洞所在了：“预计此类流行病将导致 1.122 亿有症状病例”？！1.122亿可不是小数字啊，全国人口也才14亿啊（假如屡屡推迟公布的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靠谱的话）！中国“躺平”，完全不采取任何药物干预，真的会有多达1.122亿人出现感染症状？

Omicron新冠疫情和2003年的SARS非典疫情很大的区别之一就是：Omicron的感染者中，会有大量的无症状（asymptomatic）感染者，所以总的感染人数（有症状+无症状）会远远超过有症状的人数。这也就是为什么需要用核酸等就技术手段来判明是否感染，而不能像SARS一样，单纯靠体温和肺部情况来判断。总感染人数（有症状+无症状）和感染并出现症状的人数（有症状）的比例关系大概是在十几倍到二十倍之间，有两个证据：

其一，根据德国之声《中国为什么有那么多所谓“新冠肺炎无症状感染者”？》报道：“中国每日新增“新冠肺炎无症状感染者”超万例，是每日新增确诊病例的十几倍之多。”假定出现症状的人数近似等于确诊人数，那么总感染人数（有症状+无症状）就是有症状人数的十几倍。

其二，即使是根据复旦大学的这个研究，也在暗示模型结果是：总感染人数（有症状+无症状）是有症状人数的十几倍到二十倍左右：

看两个图的量纲，虽然没有明确的数字，但大概能估算出这个比例。

再回到前文复旦大学所给的结论：如果中国躺平，那么会有1.122亿人感染并表现出症状。那么，按照刚才的估算，总感染人数（有症状+无症状）是有症状人数的十几倍到二十倍。一个很显然的结论是：总感染人数将达到十几亿到二十亿，也就是说：如果中国躺平，那么6个月之内，全国人民不但全都会被感染遍，而且其中好几亿人还得重复感染多次才够。

这个结论实在是太搞笑了。

第一，感染人数迅速增加，会促成国家卫健委一直在号召的全国免疫屏障的自然形成，导致病毒传播效力逐渐下降。国家卫健委自己估算如果全国有10亿人接种疫苗，那么就可以形成免疫屏障。换句话说，在完全放开完全躺平的情况下，最多只有10亿人接触到病毒，就能形成免疫屏障，此后新感染的速度就很慢了。

第二，更大的漏洞是：如果全国14亿人感染，其中1.122亿人出现症状，再其中的160万人死亡，那么病死率是多少？160万/14亿，约等于0.1%，千分之一，这么低的死亡率，有必要因此而大搞动态清零的封城和静态管理吗？2020年，中国因肺癌死亡70万人，约为160万的一半，但中国可曾有过针对肺癌的半禁烟、半封城、半方舱、半清零？

中国的流感病死率口径与美国不同，不能放在一起直接比较。但是，即使按照复旦大学自己的模型推算，结论很简单：哪怕中国躺平，彻底放开，彻底放弃药物干预，全国人民都感染新冠（部分人还要重复感染几次），最差的结果也是160万人死亡。那么，在合理的药物干预下，死亡人数必然应该大幅减少，而根本不需要什么动态清零、隔离方舱、全城封控。

那么，观察者网和侠客岛这些官方媒体，努力鼓吹动态清零，又是为了谁的利益？

PS：本人没有从事过生物学研究，纯粹是就事论事，就数据谈数据，如本文有相关生物学或统计学方面的疏漏，请看官们不吝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