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却的1969年中苏珍宝岛战争

文/王维洛

1969年3月笔者在珍宝岛（苏称达曼斯基岛）战争的炮声中来到中苏边境地区插队落户，战争就在身边发生。1973年夏笔者所在的篮球队与珍宝岛战主打部队进行了一次友谊比赛，并与官兵共进晚餐。席间得知是连长周登国打响了中苏珍宝岛战争第一枪。后来到俄国旅游时，与俄国民众谈起对中国的印象时，他们多表示不能信任中国，最多的反问是：为什么中国要在1969年3月打苏联？为什么？俄国民众认为，是中国军队突然打响了第一枪。2019年3月珍宝岛战争50周年，俄国50多个大城市爆发大规模的反中游行，说明俄国民众并没有忘记这场战争。按照中共的官方说法，是苏联军队打响了第一枪，中国边防部队是被迫进行自卫反击战的。

打响中苏珍宝岛战争第一枪的周登国当年是中国人民解放军46军133师（参战时的番号）特务连的班长，在巡逻过程中与苏军伊万.斯特列尔尼科夫上尉率领的巡逻队相遇，他端起冲锋枪击毙了这位中国军民痛恨的瘸子上尉。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周登国代理了受伤的排长。周登国篮球打得相当不错，珍宝岛战主打部队的篮球打得也不错，据说孙玉国篮球打得更好。

图1：战斗中，周登国迎面遇上苏修“瘸腿上尉”伊万的指挥小组，图片来源：珍宝岛战斗十大英雄之周登国https://www.sohu.com/a/55855836_180393。笔者注：周登国是图中左一的持冲锋枪者，持手枪者是排长武永高。这张图片出现在珍宝岛战争后不久的年代。

一、在珍宝岛战争的炮声中到中苏边境地区插队落户

在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写的中国共产党一百年大事记（1921年7月－2021年6月）[1]中记载：

“1969年3月苏联军队入侵乌苏里江主航道中国一侧的珍宝岛，造成严重流血事件。中国边防部队被迫进行自卫反击作战。”

在这个记载中有两点值得注重：第一，中共政府一向宣称，在构成国境的河流中，主航道中国一侧的岛屿是中国的领土。第二，珍宝岛位于乌苏里江主航道中国一侧，就是中国领土。苏联军队进入珍宝岛，就是入侵中国。所以中苏珍宝岛战争被称为珍宝岛自卫反击战。

但是事实是，时至1969年中苏边境线未定，珍宝岛归属也未定。中苏双方边防军登岛巡逻是当年的常态，苏联军队登岛巡逻并不构成入侵中国领土的违法行为。如果是苏联边防军向中国军队打出第一枪，才有中国边防部队的被迫自卫反击。因此谁打响了第一枪，谁事先预先谋划了珍宝岛战争，这是了解战争爆发的关键。顺便提一句，在后来的中苏（中俄）边境谈判中，许多位于主航道中国一侧的岛屿并没有成为中国的领土，不知中共政府对此做何解释。

图2：乌苏里江中的珍宝岛，图右为苏联，图左为中国，图中为半圆形的岛为珍宝岛，珍宝岛右边为乌苏里江干流，岛左为乌苏里江的江汊，图片来源：饶河地域文化之二

根据《百度百科》中苏珍宝岛战争分为三次战役[2]，分别是

-1969年3月2日
-1969年3月15日
-1969年3月17日。

笔者是在1969年3月9日离开杭州到黑龙江省富锦县二龙山公社龙阳大队第二小队插队落户，到达生产队的时间是3月12日夜。所以笔者与杭州几千名中学生是在珍宝岛战争的炮声中来到中苏边境地区插队落户。黑龙江省富锦县距离杭州西子湖的距离是4000公里，因此岳飞的《满江红》中的“八千里路云和月”是那个知青群喜欢诵读的词句。

毛泽东于1968年12月发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号召后，黑龙江省合江地区代表团来到杭州做动员报告，痛述沙俄杀害中国居民、侵占中国东北地区150万平方公里土地的罪行。当时国内的新闻媒介上也都是这方面打倒苏修的爱国主义宣传。不久前中国自然资源部发布《公开地图内容表示规范》，特别针对中俄边境俄国境内的8个地名要加注中国旧称，分别是海參崴、双城子、伯力、海兰泡、库页岛、尼布楚、廟街、外兴安岭[3]。这八个地区曾经是中国领土。

图3：那个年代的爱国主义教育，图片来源：网络截屏

富锦县原属黑龙江省合江地区（现富锦市，下属佳木斯市），位于三江平原。三江是指松花江、黑龙江和乌苏里江，其中黑龙江和乌苏里江的部分河段构成中苏之间的边界。松花江在同江县汇入黑龙江，乌苏里江在抚远县汇入黑龙江，因此松花江和乌苏里江都是黑龙江的支流。富锦县二龙山镇历史上曾是同江县县政府所在地。三江平原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北大荒，位于中苏边境地区。

其实中苏珍宝岛战争不是中苏军队之间发生的第一次有规模的战争。1929年在中苏军队之间发生的富锦海战或称同江海战或者三江口海战是中苏军队之间直接面对面的第一次有规模的战争。战争的结果是中国海军6艘军舰被击沉5艘，其余1艘军舰受重伤退出战场[4]，结果堪比中日甲午海战。战争中同江城失守，富锦县城陷落，苏军入城，百姓遭殃。很多中国人根本就不知道中国军队和苏联红军之间曾经发生过的这次战争。1949年以来中国历史课中不敢讲，中国共产党一百年大事记更不会讲，因为中共当时是站在苏联红军一边。

富锦县与同江县、抚远县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同江与抚远是边境县，富锦不是边境县。富锦的居民到同江、抚远去探亲，需要办理边防通行证。在富锦与同江、抚远的道路交界处设有边防检查站。赴抚远县的杭州知青是1968年12月出发的。接着赴北大荒的杭州知青是在1969年3月6日至9日相续出发的，有去饶河、虎林、绥滨的，去同江的是3月6日出发的，去富锦的是3月9日。

在中国，人分三六九等。在杭州知识青年中也分三六九等，到同江与抚远边境县的是家庭成分好的知识青年，到富锦的是家庭成分不好的知识青年，是地富反坏右、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与国民党或外国特务的子女。到同江与抚远边境县的知青马上就成为基干民兵，每个基干民兵手里都有枪，也有手榴弹。由于赴富锦知识青年的档案比人晚到，他们当了不到一个月的基干民兵。当知识青年的档案到了富锦，杭州知识青年手中的枪弹全部上交，不要说基干民兵，连普通民兵也当不上了，政治待遇和地主富农子女一样。富锦县杭州知识青年档案中的家庭成分可谓是不堪入目[5]。

在中苏边境地区的地富反坏右分子的日子真不好过。龙阳屯一位胡姓的地主在土改中被五马分尸。土改中领导斗地主分田地的农会主席老孟头，后来娶了地主的小老婆，身边睡着一位女“赫鲁晓夫”，在四清运动中被打成四不清干部下台。在中苏边境地区，只要两边关系一紧张，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会莫名其妙地升起一颗一颗的信号弹，但就是抓不到放信号弹的人。

那时邻村的民兵常化妆成苏联特务（本村民兵也到别村，免得被认出），趁月黑风高、戴着头套，手持手枪、尖刀，悄悄摸到地主富农家中，把人带到“青纱帐”（指庄稼长高的农田）里，用匕首压在地富分子的脖子上，让他们交代，村书记家在哪里，民兵营长家在哪里。谁也挡不住那个架势，不得已说出村书记、民兵营长家在村子里大致的方位。第二天村里便召开批斗大会，说是地主富农勾结苏修，妄想复辟。批斗大会的场景与城里闹红卫兵时没有两样。

记得有一天搞什么“民防演习”。快到半夜，突然村外枪声大作，还夹有爆炸声，全村的狗汪汪乱叫。接入每家每户的喇叭响了，书记在喇叭大喊：“老毛子来了！老毛子来了！全体村民马上到大队部来集合！马上到大队部来集合！”一时，村子里哭声、喊叫声一片。老乡们扶老携幼赶往大队部。

手无寸铁的男知青们躺在炕上开始调侃：“现在发枪了！一人一支。”鼓掌。“是不可能的！”鸦雀无声，突然哈哈大笑。“两人一支。” 鼓掌。“还是木头的。”哈哈大笑。就是老毛子真来了，没有枪没有炮，又能干什么？那苦涩的笑声掩盖了眼角的泪水。几年之后在富锦县武装部里看到一个文件，三江平原这一大片在战略上是属于放弃的地区，因为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军事上的第一道防线在绥化一带，距离富锦几百公里远。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之后几个月、几年中，知识青年家长平反的文件断断续续地来到富锦县知青办，知青的处境有所改善，但没有人再提起当基干民兵，有一杆枪的事情。

二、他打响了中苏珍宝岛战的第一枪

1973年夏天，笔者与由杭州知青和富锦知青（其中三位富锦知青已经去世，在此表达缅怀之意）组成的一支篮球队，到黑龙江省饶河县去参加比赛。饶河县就在乌苏里江畔，紧挨着虎林县。虽然珍宝岛在虎林县境内，但是珍宝岛距离虎林县城远，距离饶河县城近（参见图4）。主打的部队驻地也在饶河县城附件。中苏两国边防军领导的定期的会面和信息互换，中方一侧的会面点也在饶河县城边的乌苏里江上。

图4：中苏珍宝岛战争时饶河、虎林县城与珍宝岛的位置示意图，图片来源：网络截屏

战争爆发之前，两国军民在乌苏里江上发生的边境冲突，也多发生在饶河县县城边的乌苏里江上。

每年冬天，由于天气寒冷，黑龙江与乌苏里江都被封冻，冰层很厚，不但可以行人，还可以开卡车、开坦克。自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来，中苏两党关系恶化，边境冲突逐步升级。每年乌苏里江开江之后，边境冲突多发生在行驶在江上的两国船只间。到了冬季，乌苏里江封冻，边境冲突多发生乌苏里江的江面上。最初只是两边民众的推推搡搡，然后是有不带枪的军人加入，便是拳脚相加，还要棍棒飞舞。在这种边境冲突中，中方并不吃亏，一是中方人数多，二是混杂在民众中的中国军人多会武术，身手不凡。但是最令人气愤的是苏军的坦克，它们也来凑热闹。肆无忌惮的苏军的坦克可以大摇大摆地开到饶河县城里转一圈，然后撤回，如入无人之地。饶河县体委的朋友告诉笔者：饶河县城的许多居民都亲自到乌苏里江江面上，手挽手组成人墙，阻挡苏军的坦克，保卫祖国的领土。一天悲惨的事情发生。一辆苏军坦克以很高的速度冲到中国民众组成人墙前，人们以为坦克刹车失灵，失去控制，人墙就散了。苏军坦克开始在冰面上追逐四处逃散的中国居民，坦克里不时传来歇斯底里的笑声。追逐持续了一段时间，中国居民已经精疲力竭。突然一位居民脚下一滑，摔倒在江面上，紧随在后的苏军坦克来不及刹车，从摔倒者身上碾过去。边境冲突中发生了死人的流血事件，冲突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图5：中苏边境冲突中的推推搡搡，图片来源：网络截屏

珍宝岛主打部队驻地的篮球场质量很不错，比饶河县的篮球场质量要好。部队官兵的篮球技术不错，看来打篮球是他们主要的业余生活。当年的连指导员孙玉国已经调动沈阳军区当副司令员，听说孙玉国喜欢打篮球，技术不错。珍宝岛战争之后，该连队的许多指战员都调到其他部队，得到提升。四人帮倒台后孙玉国受到审查，后以正团级转业，去了沈阳的一家工厂当干部。

和部队官兵的篮球比赛进行得非常愉快。比赛之后，连队领导邀请我们与指战员一起共进晚餐。晚餐十分丰富，有连队自养的猪肉，有来自当地的山珍（木耳、猴头等），有白酒有啤酒。倒在酒桌下的是我们队的一位教练员（在东北地区喝酒，没有人倒下便是没有喝好，不能算完）。在饭桌上，连队领导给我们讲珍宝岛战争的整个过程，一些细节与中共媒体报道有出入。印象最深的是两个，一是周登国在巡逻过程中击毙了苏军的瘸子上尉伊万，打响了第一枪。另一个就是付出了巨大的人员伤亡才缴获了苏军的坦克。

周登国那时是连长，和我们一起打篮球，技术相当不错。比赛后周登国与我们一起共进晚餐，一起侃大山。他没有否认是他打响了珍宝岛战争的第一枪，击毙了苏军的瘸子上尉伊万。

为了表彰黑龙江边防部队的英雄事迹，中央军委于1969年7月30日发布命令，授予孙玉国、杜永春、华玉杰、周登国、冷鹏飞、孙征民、杨林、陈绍光、王庆荣、于庆阳等10名官兵以“战斗英雄”称号，给边防部队侦察连、一连和边防站等10个单位各记一等功一次[6]。

图6：饶河部队营房改建的珍宝岛纪念馆中几位英雄的照片和事迹，右起第一人为孙玉国，右起第四人为周登国。事迹的画面中是周登国端起冲锋枪击毙苏军的瘸子上尉伊万时的情景，图片来源：饶河地域文化之二：红色宝岛http://www.raohe.gov.cn/tprh/hsbd/hsbd.htm

三、击毙苏军的瘸子上尉伊万

其实事情的经过十分简单也十分清晰。下面是综合笔者的回忆和网路上有关的资料的一个小结。

首先1969年3月2日发生的中苏珍宝岛战是一次有计划地诱敌进入中国人民解放军预先布置好的埋伏圈里的歼灭战。

整个战争计划由沈阳军区提出，经毛泽东、林彪和周恩来批准，最后选中的战斗地点为珍宝岛。首先是因为珍宝岛在乌苏里江主航线中国一侧，在此交战容易表明苏军的侵略行为。其次是地形对中国有利，中国一侧山多林密，有利于部队的隐藏和机动作战，不利于苏军的坦克、装甲车组成的机械化部队的进攻。时间选定在中共第九次代表大会（1969年4月1日至24日举行）之前，为党代会提供所需要的政治氛围和所谓的伟大胜利。为此沈阳军区从下属的部队中调来最能打仗的连队。1969年2月26日毛泽东、林彪和周恩来的指示和具体作战计划传达到作战部队。作战计划中有消灭苏军“瘸子上尉”伊万的具体战斗目标。伊万的全名是伊万.斯特列尔尼科夫，伊万是名，斯特列尔尼科夫是姓。因为斯特列尔尼科夫这个姓太长，所以中方多称其为伊万。斯特列尔尼科夫原本是中尉，在边境冲突中作恶多端，被中方阻击手打伤了腿，成为“瘸子”。苏军将斯特列尔尼科夫捧为英雄，提拔为上尉，任命为边防站站长。其军衔和职务与中国的孙玉国可以相比。

第二，突袭苏联巡逻队是预先计划的，但是那天第一枪就把“瘸子上尉”击毙，可能是天意。突袭的目的是要把苏联军队引诱到预先布置好的包围圈中。

3月1日晚，中国人民解放军三个连的部分指战员在珍宝岛潜伏下来。3月2日上午中方派出两支巡逻队大摇大摆地登上珍宝岛执行钓鱼任务。一支巡逻队由连指导员孙玉国带领，另一支巡逻队由排长武永高带领，当时周登国是班长，在武永高带领的巡逻队中。在两支巡逻队出发之前，指战员都写了决心书、血书，缴纳了“最后的党费”，知道此去任务重大，生死难料，大有荆轲刺秦王的悲壮情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那一天斯特列尔尼科夫上尉也带三十位官兵与一辆装甲车和两辆卡车前来巡逻，斯特列尔尼科夫上尉带6名战士登上珍宝岛，后面二十几位官兵组成两个梯队接应。

1949年10月2日中苏建交之后，双方并没有确定边界，特别是黑龙江上和乌苏里江上的几百个岛屿并没有具体的归属，两国人员都可以上岛。珍宝岛也是一样。1969年3月2日之前，中苏两国的边防军都上岛巡逻，双方遇见时挥挥手，友好地打个招呼，插肩而过。中苏边防军各自在乌苏里江岸上建造有十几米高的观察塔，观察塔上的哨兵监视着双方部队，特别是巡逻队的一举一动。

图7：苏联一侧的观察塔（也称哨塔），图片来源：凤凰新闻

武永高排长带领的巡逻队正好遇上了斯特列尔尼科夫上尉的巡逻队，当两支巡逻队相向而行距离不到10米时，两位带队的挥手致意。此时中方巡逻队的战士突然闪开，后面的周登国班长端起已经打开保险装置、装满子弹的冲锋枪扫射，将“瘸子上尉”伊万等击毙。在后面接应的苏军见状前来增援。中国的两支巡逻队按照计划将苏军吸引到预先布置的包围圈中，苏军损失惨重。

苏军观察塔上哨兵发出了警报，接着苏军乘坐四辆装甲车前来报仇，并有武装直升机参战，造成了中方不小的损伤。

关于1969年3月2日这一天的战争过程，有两种不同的说法[7]。

四、《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联合发表《打倒新沙皇！》的社论

1969年3月2日中国外交部向苏联驻华大使馆提交了抗议照会[8]，全文如下：

苏联驻华大使馆：

一九六九年三月二日晨，苏联边防军侵入中国黑龙江省珍宝岛地区，开枪打死打伤我边防军人员多名，制造了一次极为严重的边境武装冲突。为此，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奉命向苏联政府提出最强烈的抗议。

三月二日九时十七分，苏联边防当局出动大批全副武装的军人、四辆装甲车和汽车，公然侵入无可争议的中国领土珍宝岛地区，对正在执行正常巡逻的中国边防军人，进行猖狂挑衅，首先开枪开炮打死打伤我边防军人员多名。我边防军在多次向苏边防军警告无效、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被迫进行了自卫还击。这次严重流血事件，完全是苏联当局一手造成的。这是苏联当局长期以来蓄意侵犯中国领土，进行武装挑衅，不断制造流血事件中的又一次新的严重罪行。

中国政府坚决要求苏联政府惩办这次事件的肇事凶手，立即停止侵犯中国领土和武装挑衅，并保留要求苏方赔偿我方一切损失的权利。中国政府再次严正警告苏联政府，中国的神圣领土是不容侵犯的，如果你们一意孤行，继续挑起中苏边境武装冲突，必将遭到中国人民坚决的回击，由此产生的一切严重后果，只能由苏联政府承担全部责任。

中国外交部把1969年3月2日发生的中苏珍宝岛战分为两个时间段，一个是一九六九年三月二日晨，另一个三月二日九时十七分之后。前一个时间段是“瘸子上尉”伊万所率领的巡逻队与周登国所在的巡逻队相遇，并被击毙。第二个时间段是苏联边防军出动大批全副武装的军人、四辆装甲车和汽车，出来报复，双方各有伤亡。中国外交部强调珍宝岛地区是中国无可争议的领土，是苏联边防军入侵了中国领土。这在最初制定作战计划时把战斗地点选在珍宝岛时就考虑到了。

图8：1969年3月4日《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发表《打倒新沙皇！》的社论，图片来源：人民日报

1969年3月4日《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联合发表题为《打倒新沙皇！》的社论[9]。社论说：“三月二日，苏修叛徒集团出动武装部队悍然侵入我国黑龙江省乌苏里江上的珍宝岛，开枪开炮打死打伤我中国人民解放军边防部队人员多名。这是苏修发动的一次极为严重的边境武装挑衅，是苏修制造的一次疯狂的反华事件，是苏修社会帝国主义豺狼本性的又一次大暴露。中国人民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对于苏修叛徒集团的这一滔天罪行，表示极大的愤慨和最强烈的抗议。这一严重的边境武装挑衅事件，完全是苏修叛徒集团事先策划的、蓄意制造的。珍宝岛在乌苏里江上，属于中国的领土，我边防部队人员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进行巡逻，这是我们神圣的权利。但是，苏修当局竟然出动大批武装部队和装甲车、卡车，侵入我国领土，向我巡逻部队发动进攻。我边防部队曾多次向苏修边防军发出警告，仍然无效。只是在这种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我边防部队人员被迫进行了自卫反击，予入侵挑衅者以应得的惩罚，胜利地保卫了我国的神圣领土。我全国军民对于英雄的边防部队战士保卫祖国领土主权的正义行动，表示最坚决的支持。”

《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社论就不再细分两个时间段，主要陈述是第二个时间段发生的事情。

1969年3月4日中国各地爆发了打倒新沙皇的示威游行，打倒苏修的口号响彻中国的上空。

图9：纪录片《新沙皇的反华暴行：苏修在乌苏里江、黑龙江上的挑衅》的宣传广告，图片来源：网络截屏

图10：1969年3月4日北京天安门前反对苏修的大游行，图片来源：网络截屏

五、3月12日知识青年列车上发生严重的武斗，最后被解放军赶下火车

笔者与1000多名杭州知识青年于1969年3月9日在杭州南星桥货场登上火车奔赴北大荒，珍宝岛第一次战斗刚结束不久。当列车经过三天多的行驶，过了黑龙江省的绥化后，列车上的杭州知识青年发生了剧烈的武斗[10]。也许是文革中派别斗争的延续，也许是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更可能是被压抑的情绪的剧烈宣泄。武斗的起因是几位女生（其中一位女生在18天后失去生命）到餐车吃午饭时遭到某些人的羞辱。同校的男生得知后，前去要把事情讲讲清楚。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就动起手来。没有想到，许多知识青年随时都带着文革时武斗的器械，手扣、小刀、匕首、三节棍、九节鞭和武装带等等。学军中学的学生人少，退回到第一节车厢，扼守车门。车厢里的硬板座位都被拆除下来，挡在车门处，象一座街头堡垒。列车停在站台上时，武斗演变成车下的进攻战和车上的保卫战，一些车窗玻璃被打碎。列车行驶起来，寒风进入车厢，气温骤降，好在暖气还在工作。列车到了佳木斯市，火车上来了许多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列车被军管了。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学生提出要处置肇事凶手的要求，否则就不下车。我们全然不知道，当时这条铁路线上正在紧张地调运着部队和战争物资，准备三天后发生的第二次珍宝岛战役。列车到了集贤县的福利屯站，这1000多名中学生被解放军战士赶下了火车。福利屯车站上装着大量军用物资的列车就停在一旁，这里是当时火车的终点。由集贤县福利屯站改走公路，经宝清县到饶河，至珍宝岛前线。

知识青年坐上汽车，再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大约半夜时分分别来到插队的北大荒村庄。这里的景象与先前的想象完全不一样，他们面对的不是接受再教育，而是被流放的事实。人们似乎已经忘记刚刚在火车上的那次武斗，每一个人必须面对接下来艰苦的生活，最要紧的是活下去。

六、苏制T62坦克

1969年3月15日战争再次爆发。

这次战斗是苏军对3月2日的报复，但是中方对这次报复也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3月15日前的调兵遣将就是证明。中方投入的是一个主力步兵团，苏方投入的是一个机械化摩托步兵团。苏军动用了大炮、自行火箭炮、装甲车和飞机等，还有三辆最新式的T62坦克；中方投入的是后方岸上的大炮，战士使用的是反坦克炮、无后坐力炮、火箭筒、炸药包等。战争打得十分胶着，持续了9个半小时，珍宝岛八次易手。苏军的最大损失是联指挥官列昂诺夫上校阵亡，一辆当时最新式的T62坦克落入中方手中。这辆坦克便是中方的最大的收获。

前面提到在中苏边境冲突中，苏联的坦克横冲直撞，中国民众组成的人墙也阻挡不了。在战斗中，中方指战员发现，反坦克炮、无后坐力炮、火箭筒、炸药包对T62坦克都毫无作用。解放军用肉体抱着炸药包去炸坦克也没有收到效果。这辆T62坦克是从珍宝岛后面的江面上包抄上来的，坦克一侧的履带被预先埋在乌苏里江江面靠近珍宝岛处的反坦克地雷炸坏的，履带脱落，驾驶员丢弃了坦克逃生，坦克留在了中国江岸与珍宝岛之间的乌苏里江江面上，位置离中国领土很近。有人说，根据事后对坦克的检查，在坦克履带和履带挡泥板之间最薄弱的地方发现一个被击穿的小孔，应该是被一颗40火箭弹击中，但是这种几率很低，其几率如同流星砸中人头一般[11]。

图11：被缴获的苏制T62坦克，图片来源：网络截屏

图12：1969年3月15日苏军坦克装甲车出现在珍宝岛与中国领土之间的乌苏里江（江汊）的江面上，图片来源：网络截屏

沈阳军区的领导把3月15日的战况向中央军委、向毛泽东、林彪和周恩来报告，特别提到中共的反坦克武器对T62坦克毫无效果，这个消息震惊了毛、林和周。中共最高层下了死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这辆坦克弄回北京。同样，苏联高层也下命令，绝不能让中方获得这辆坦克。

3月17日的战斗就围绕着这辆停留在江面上的坦克进行。苏军派出特工队，准备用炸药炸毁坦克，但是被中方的炮火击退。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苏军集中炮火射向坦克，把坦克所在位置的冰层炸碎，坦克沉入了江底。

图13：中国炮兵利用地形优势在岸边的树林中打击苏军，藏在树林中还要需要将苏军坦克拖出江面、拉到中国领土上的诸多拖拉机，图片来源：网络截屏

好在乌苏里江在这个位置江水并不深。在3月17日之后，中方派出潜水员，探查水下的坦克，并在坦克上挂上钢缆。在岸上布置多辆拖拉机，尝试用拖拉机把沉入江底的坦克拉到中方的领土上。苏军就用炮火阻止中方计划的实施，只要拖拉机一发动，苏军的炮弹就一批批地打过来，直到听不到拖拉机的轰鸣声为止。由于多辆拖拉机目标大，在苏军炮火的猛烈攻击下，驾驶拖拉机的中方民众伤亡严重。中方则是用炮火掩护这个计划的实施，试图用炮火压制苏军的炮火，利用苏军炮火暂停的间隙，实施计划。双方的这个拉锯战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一直持续到4月27日夜。这一回苏军中了中方的“暗度陈仓”之计。中方的拖拉机还是冒着苏军炮火轰轰作响，苏军的炮弹一批批飞过来。而此时中方已经换用了两台人工绞盘，不声不响地把坦克打捞出来，几经周折，拖到了中国的领土上。据饭桌上的官兵的说法，虽然这辆坦克的一侧履带脱落，其实它还是能够行驶的。这辆坦克被运送到辽宁抚顺解放军6409厂（解放军坦克大修厂），再在沈阳做了暂短的停留。6月初这辆坦克来到了北京，最后在中国人民军事博物馆找到了最后的归宿。

图14：中国人民军事博物馆中的苏制T62坦克，图片来源：中国人民军事博物馆网

根据杨帆教授挂在网络上的《我所知道的珍宝岛事件》[12]一文。“对坦克的研究让军方大吃一惊：一是坦克装备了大功率柴油机，坦克全重37吨，时速高达50公里；二是大口径115毫米滑膛坦克炮，其穿甲弹可以轻易击毁我军的任何坦克；三是双稳射击控制仪，可以在行进中射击，而我国的坦克射击时必须停下来，极易成对方的靶子；四是红外夜视装备夜间可视距离1000米，没等我们的坦克发现对方就被击毁了；五是对方坚固装甲，使我军所有反坦克武器失灵。”

有了缴获的苏制T62坦克，军工部门则组织了大规模的反坦克武器会战[13]，73式100毫米滑瞠反坦克炮、69式火箭筒、105毫米无后坐力炮等一系列应急装备首先投产，其后一直到80年代。红箭-73反坦克导弹、86式100毫米反坦克炮等都能够有效对付苏军T-72坦克，基本解决了当时的战备需要，并使中国的反坦克装备提高了一大步。但是在谈到中国生产的坦克技术水平和质量的提高上，中共闭口不谈这辆被缴获的苏制T62坦克的重要意义，不谈有多少技术是弯道超车得来的。

根据《维基百科》珍宝岛事件的字条，最终，在珍宝岛冲突中，中国边防军声称毙伤苏军230余人（苏联公布的苏军伤亡数字是152人），中国边防军伤亡92人。

根据《珍宝岛自卫反击战解放军究竟伤亡了多少?》[14]一文，1969年3月2日的战斗中苏军死31人、伤14人；中方军人死20人、伤35人，另有1名通讯员失踪。3月15日苏军死60余人，伤80余人。中方军人死12人，伤27人。在15日之后争夺坦克的战斗中，苏军死30伤余人，中方损失未报。文章总结说，整个珍宝岛自卫反击作战中，中国边防军毙伤苏军230余人(苏联公布的苏军伤亡数字为152人)，中方军人阵亡71人(统计至1969年11月为止)，68人现安葬于宝清县珍宝岛烈士陵园，齐齐哈尔的西满烈士陵园里有2位，十八站烈士陵园有1位。

公布的中方伤亡人数，无论是92人还是71人，仅仅是边防军的伤亡人数。在抢夺苏制T62坦克的过程，驾驶拖拉机的不是边防军官兵，而是中方民众，可以称民兵，也可称民工，他们的伤亡人数并没有公布，当年在北大荒时听说达200余人。这是人员损失的大头。

七、是美国人再次救了中国

珍宝岛战争之后，三江平原的形势更加紧张，中苏双方都在边境地区增兵。只是富锦县还只是驻有两个排的雷达兵，全县只有一门高射炮。

1969年8月13日中国一支边防队在新疆裕民县铁列克提中苏边境地区巡逻，遭到苏军伏击，20名巡逻队官兵全部牺牲。这是苏军对珍宝岛遭到袭击的报复。

听说苏联要对中国进行“外科手术式核打击”，目标是中国北京等大城市和导弹发射基地等。这时候美国出手再次救了中国。

资中筠撰写的《历史上美国曾七次帮助中国度过难关》[15]一文认为，1969年美国制止了苏联对中国的核打击，第五次救了中国。

资中筠写道：“8月20日，苏联驻美大使多勃雷宁奉命在华盛顿紧急约见了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辛格博士，向他通报了苏联准备对中国实施核打击的意图，并征求美方的意见。美国政府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绝妙无比的办法，将这件事捅了出去——美国将克里姆林宫给出卖了。美国政府把消息给报社，以该方式把消息传给中国。8月28日，《华盛顿明星报》在醒目位置刊登了一则消息，题目是“苏联欲对中国做外科手术式核打击”。接着美国政府向苏联表示：只要有一颗核导弹离开苏联国境，美国就认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经爆发，苏联所有城市都在美国的核导弹打击范围之内。关键时刻我们的“敌人”美国又一次拯救了中国。”

图15：为什么苏联放弃了对中国的“外科手术式核打击”？，图片来源：www.bilibili.com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可惜中国人、中国媒体人，特别是中共最高领导人往往是健忘的。

[1] 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中国共产党一百年大事记（1921年7月－2021年6月），新华网，2021年6月28日，https://www.xinhuanet.com/2021-06/28/c_1127603399.htm

[2] 《百度百科》字条：珍宝岛自卫反击战，https://baike.baidu.com/item/%E7%8F%8D%E5%AE%9D%E5%B2%9B%E8%87%AA%E5%8D%AB%E5%8F%8D%E5%87%BB%E6%88%98/1222207

[3] 中共下令中俄邊境8地名加註中國舊稱　網民：準備收復失土？，自由亚洲电台，2023年2月23日，https://www.rfa.org/cantonese/news/map-02232023023831.html

[4] 王维洛：1929年中苏富锦海战（三江口海战），议报，2021年5月15日，https:///?p=241929

[5] 王维洛：杭州知青的檔案袋——懲罰紅衛兵的真憑實據，欧洲之声，2021年1月6日，https://sinoeurovoices.com/news/3835

[6] 王学亮：“珍宝岛战斗英雄”孙玉国的沉浮人生，来源：红色边疆荒友家园，2016年1月12日，http://www.xinfajia.net/13360.html

[7] 萨沙：苏军伏击解放军还是解放军伏击苏军？文学城网，2021年3月23日，https://bbs.wenxuecity.com/memory/1440006.html，司馬當：1969年中蘇邊界真相：毛澤東的冒險幾乎使中國遭受蘇聯核打擊，阿波罗网，2016年2月22日， https://tw.aboluowang.com/2016/0222/696523.html，苏联揭秘珍宝岛事件真相：中共早有预谋， 阿波罗网，2015年3月5日，https://www.aboluowang.com/2015/0305/523179.html，刘野山：中苏边界战争的真相，阿波罗网，2017年6月19日， https://www.aboluowang.com/2017/0619/948185.html

[8] 苏联边防军侵入我黑龙江省珍宝岛地区制造极为严重的流血事件 我国政府向苏联政府提出最强烈抗议，人民日报，1969年3月3日，https://cn.govopendata.com/renminribao/1969/3/3/1/#384087

[9] 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社论：打倒新沙皇！1969年3月4日，https://cn.govopendata.com/renminribao/1969/3/4/1/

[10] 王维洛：检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政策的唯一标准，民主中国，2018年11月29日，https://minzhuzhongguo.org/default.php?id=86735

[11] 杨帆教授：我所知道的珍宝岛事件，来源：万物致知，https://weibo.com/1347411011/MdmFbiaPY#comment

[12] 同上

[13] 惊心动魄的珍宝岛T-62争夺战，我军在零下30摄氏度低温打捞坦克！刊登在搜狐网，2020年8月14 日，https://www.sohu.com/a/413035307_100108207

[14] 珍宝岛自卫反击战解放军究竟伤亡了多少？2018年3月2日，刊登在搜狐网，https://www.sohu.com/a/224687755_166075

[15] 资中筠：历史上美国曾七次帮助中国度过难关，2020年3月29日，刊登在长岛中文网，
https://www.longislandcn.com/the-u-s-has-helped-china-tide-over-difficulties-seven-times-in-history.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