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23日星期一

深圳遇难日本男童父亲小山纯平:我唯一的愿望,是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

力石先生、古家先生:

感谢您昨日一直陪伴到很晚。

关于领事馆和公司的评论,您可以自行决定。但我还是希望您能瞭解我的心情,因此写下了这封信。或许更多是为了整理我的情绪,可能有些地方写得不够好,还请见谅。是否转发、以及转发给谁,都请您自由决定。

航平非常喜欢昆虫和爬行动物,是个拥有独特眼力,能发现任何小生物的孩子。他拥有比任何人都更为温柔的心灵。从小就喜欢画画,是一个对语言很有天赋的孩子,能够流利地使用日语和中文。

他一直对随我前往深圳的安排感到犹豫不决。由于偏食,他一开始很难适应当地的饮食,但最近,他喜欢上了越来越多的中国食物,并且迷上了刚刚开始的篮球运动。

他如此突然地离开了我们,我完全没有料到。现在,我的内心充满了困惑和无尽的悲痛。我再也无法看到他如何成长,如何成为大人。无法保护他,这将成为我一生都无法释怀的悔恨。

航平既是日本人,也是中国人。他的母亲是中国人,曾在日本生活了近十年;他的父亲是一个已经在中国度过了将近一半人生的日本人。航平本人三岁前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中国妻子的家中度过的。无论外界如何报导,他拥有日本和中国两国根源的事实不会改变。

我们不会憎恨中国,同样,我们也不会惜恨日本。

无论国籍为何,我们都将这两个国家视为自己的国家。尽管风俗和文化存在差异,但我们比谁都清楚,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因此,我不希望由极少数持扭曲思想的卑劣之人的罪行,来破坏两国的关系。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

航平曾经有一次对我说:“将来想成为像爸爸一样的人。”或许这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但作为父亲,这句话让我无比欣慰。我从事中日贸易的工作,担任着日本和中国之间的桥梁。我的主要职责是弥合双方的认知差异,促进顺畅的沟通。

如果没有发生这次不幸的事件,我相信他一定会成为比我更有用的人。但现在,我只能尽全力成为一个他可以为之自豪的人,并且,继续为日中两国的相互理解作出微小的贡献,这既是对我最爱的儿子的赎罪,也是对犯人的报复。

最重要的是,我想对航平表示感激,感谢他让我们成为父母,感谢他在我们身边度过了10年8个月又7天的时光。我们将会继续坚强地生活下去,为他,继续走完他未完成的路。

 

==中国网友道歉==

@远古的刀 :各位,信是真的,我惭愧有所怀疑。一位伟大的父亲,向您致敬。愿您的孩子在天堂里成为小天使。 




==中国网评==

@夏阿 :我看了孩子父亲的信,这是我对世界文明一点点美好期待,那才是我的同类,相信很多正常人都与我一样。

@Audrey李佳佳

刚刚读了网上流传的航平父亲的信,使我想起不久之前听过的另一位父亲在失去11岁儿子后说过的话。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上周Harris和Trump的那场电视辩论。Trump莫名其妙地说俄亥俄的小镇Springfield的海地新移民正在吃掉本地人的猫狗宠物——这是一个已经被一再辟谣的谣言。

这个离谱故事的背后,却有个更大的值得细讲的故事。

这个小镇在鼎盛时期,支柱产业是制造农用设备,曾被认为是小型的芝加哥。在60至70年代初,人口曾达到约8万的巅峰。后来,像许多锈带州城镇一样,大量制造业岗位流向海外,人们失业,不得不离开寻找其他的机会。

城镇陷入萧条,持续了几十年。直到几年前,领导层和商会决定采取行动,吸引外资。转折点出现在2017年,一家日本汽车零部件制造商创造了数百个工作岗位,陆续其他一些大公司也来了。但最大的问题是,缺乏劳动力。

于是,新移民陆续到来,特别是海地人。老乡口口相传而来,吸引他们的是这里薪水高、物价便宜。

他们对雇主来说非常有吸引力,因为他们并不是非法的,而是持有一种被称为“临时保护身份”的合法身份——美国对于深陷乱局的国家的侨民的一种临时身份。

过去三到四年里,约有近两万名海地移民搬到了Springfield。这个人口不到6万的城市,已经接近8万人了。

这些移民在各种领域工作,有的还开始开设企业和餐厅。他们把孩子送进学校,而这些学校本来因为人口萎缩而招不到学生。他们还租房屋租公寓。总之就是促进经济发展。

但必然也会带来对原有居民生活的冲击。比如一下子1/5的孩子母语非英语,需要另外的教师资源;比如占用医疗资源本地人却享受不到预约;还有就是住房,房价房租都涨了。

一些低收入的美国人因为租金问题被迫搬离,由此怨恨开始积聚。起初,镇上的人们还是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直到一件悲剧发生,使这些情绪爆发出来。

去年9月开学第一天,一辆载有52名学生的校车在公路上行驶时,一辆小货车突然驶入迎面车道,撞上了校车,导致校车侧翻。

一名11岁的男孩被抛出车外,当场死亡。他叫Aiden Clark。

另有超过20名学生住院治疗。而小货车的司机是36岁的海地移民。今年5月,他被判过失杀人罪。

这场事故引爆了人们积攒的对海地社群的不满。JD万斯抓住机会把这种不满情绪放大,在华盛顿的保守派会议上点名了这个小镇。

接着,各种真真假假的谣言开始发酵和传播。一个网红声称海地移民抓鸭子斩首吃掉,一个Facebook群组里有人发帖说,有邻居的女儿的朋友看到一只死猫挂在海地人家的树上,还有一个张冠李戴的吃猫视频也被安在了海地移民头上。

然后,海地移民们开始面对日益增长的排斥情绪,有的不敢让孩子上学,有的被迫离开。

那个不幸离世的11岁男孩Aiden Clark,更是多次被利用,作为武器攻击海地移民并煽动仇恨。

而我想分享的,是他的父亲Nathan Clark,在市政会议上说的话:

“知道吗,我真希望杀死我儿子Aiden Clark的是一个60岁的白人。我打赌你们从没想过有人会如此直言不讳地说这种话。但如果那个人杀死了我的11岁儿子,那些不停发布仇恨言论的人就会离我们远一点。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把我们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不断地、暴力地摆在我们面前。

You know, I wish that my son, Aiden Clark, was killed by a 60-year-old white man. I bet you never thought anyone would ever say something so blunt. But if that guy killed my 11-year-old son, the incessant group of hate-spewing people would leave us alone. The last thing that we need is to have the worst day of our lives violently and constantly shoved in our faces.

为了澄清,我的儿子Aiden并不是被谋杀的。他是被一位海地移民意外撞死的。这场悲剧在整个社区、州乃至全国都引发了共鸣。但不要让这件事被利用来煽动仇恨。为了像Aiden那样生活,你需要接纳每一个人。

To clear the air, my son, Aiden Clark, was not murdered. He was accidentally killed by an immigrant from Haiti. This tragedy is felt all over this community, the state and even the nation. But don’t spin this towards hate. In order to live like Aiden, you need to accept everyone.

世界上最糟糕的感觉之一,就是不仅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现在连他的记忆都无法守护。

One of the worst feelings in the world that I have had is my inability to not just protect my child, but protect his memory now that he’s gone.

我对Aiden承诺过,我会为了他做出改变。这就是我在做的。像Aiden一样生活。谢谢。

I said to Aiden that I would try to make a difference in his honor. This is it. Live like Aiden. Thank you.”

我很喜欢一位记者同行的评价:这是一个有充分理由愤怒的人,但他并没有选择逃避或煽动。相反,他发声呼吁人们对这一切抱有更细微而不是非黑即白的看法,希望大家能够看到事情的真相,而不是将之简化为政治武器。

愿我们像Aiden和航平一样生活。

 
@小儿外科裴医生
10年8个月又7天,这样的数字只有父母才会去计算,父母才会知道孩子对自己的意义。是这样的无妄之灾,可以想象父母的感受。


@凌太来了

在日本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好友所写,经她授权转发:

昨夜在我的朋友圈裡,一篇來自網絡的,來自深圳被害日本男童父親小山純平的信,刷屏般在我的朋友圈上傳播。
我也轉發了,除了收到點贊,也收到了質疑,不止一個朋友問,這是真的嗎?這會是真的嗎?
我考慮一夜,決定用我在日本生活了26年的生活經歷來說明,為什麼我認為這是真的,這是符合日本人的國民性的。
日本人在親人去世後,會用一封情真意切的信來表達心中無盡的哀思。
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收到過類似於這樣的一封信。那時候我的孩子還小,全家每天在育兒的節奏中苦戰。我的日本先生保持了一個唯一的個人愛好是登山。他參加了本地的登山俱樂部,有一回收到緊急邀請是去幫助搜救附近山區一位失蹤的登山者。先生漏夜出發,第二天疲憊的回來,說還沒有找到人,說晚上山裡降到零度以下了,沒有找到失蹤者,恐怕不妙。
確實,第三天在新聞裡看到了有登山長者意外身亡的新聞。我一邊抱著孩子,一邊深感遺憾生命的無常。
過了一段時間,家裡收到了一封陌生人的來信,寫著先生的名字。
先生在出差中,讓我打開看看是什麼。我打開了信,那是一封手寫的長信,來自那一回先生參與救助工作的失蹤者的太太。
在那封長信裡,她寫了自己的名字,寫了先生的(也就是那位意外失蹤的登山者)的名字,介紹了他的生平,介紹了他是一個平凡但富有生活趣味的人,他在退休後,離開了繁忙的工作,為自己安排了豐富的晚年生活,他愛讀書,每一週都會去圖書館,他愛登山,每個月都會安排給自己一個登山活動,有時候是跟朋友,有時候選在附近的山區,就會一個人出發。太太因為身體不算好,總是會送他出門,再等他回家。這一回也是如往常一樣的送他出門的,看他一個人去了常去的山裡,沒有想到山上天氣突變,有了大霧,他不知道在哪一個路口走錯了方向,竟然迷失了方向……到傍晚沒有收到先生的聯絡,她就開始到處求助,多方人士從四面八方趕來參與到了徹夜搜索的工作中,非常遺憾的是一直到第三天才在山裡找到他的遺體。
寫這封信,她是為了感謝所有參與到搜救工作的志願者,她替先生向大家道歉,「給大家添麻煩了」;向大家道謝,「感謝大家的工作」,讓先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
很早很早以前,我曾經被這封來自陌生日本人的來信深深打動過。
今日,讀到來自這位孩子被無差別殺害的父親的信,看信中以平靜的語氣對自己可愛的孩子的深深回憶,對自己的家庭,對自己的中國人太太的深深體恤,道盡一個人遭受生活意外打擊後的痛苦,以及對人間善良的守護。
面對如此善意的表達,我想問問那些要求刪去這篇來信的有關部門,你們的行為是什麼意思?你們怎麼能如此泯滅善意,縱容惡意中傷的橫行?
有人在臉書上找到了小山純平的頁面,看到他的太太確實是中國人,也確實姓沈,在為數不多的頁面裡,我們看到她的太太懷孕時的照片,也看到有一個小Baby被幸福的抱在懷中的樣子。
那個美好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了十歲八個月零七天的那個早晨,那是中國中秋節的第二天。
我也是一個嫁給日本人的中國女子,我也有會說日語和中文的孩子,我的孩子也愛日本也愛中國,他們有日本的親人,也有中國的親人。
沒有語言能夠形容此時此刻我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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