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红朝笑笑生
北漂的生活总是匆匆忙忙,几个月一晃而过。一九一九年四月,去法国留学的人选定下来了,里面没有毛泽东,一方面毛泽东手上的钱不怎么够,另一方面虽然毛泽东不反对留学,却觉得中国的国情太过复杂,想多体验几年再说。人生实在太过短暂,象杨老师那样一出去就是十年,对毛泽东这种急性子来说,实在是太长了。
一块跑到北京准备出国,结果别人留洋镀金,毛泽东却灰头土脸地回了长沙,在修业小学找了个历史老师的工作,重新做他的孩子王,实在是垂头丧气。他刚刚到长沙,立刻就发现形势不对,因为这一年的四月,出大事了。
【补:毛泽东这个时候是拿了章士钊的2万银元的,相当于贪污】
事情要从一九一八年说起。这一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对中国来说还是很值得高兴的,因为德国打输了。
万里之外的德国战败,中国却兴高采烈,绝非幸灾乐祸,主要原因是北洋政府当时站在协约国(英国、法国)一边对德宣战,跟风成了战胜国。不过以中国当时的能量,实在对世界大战没什么影响,除了卖矿(不打仗其实也卖的),就是派了一批华工去帮忙。
不管怎样,战胜国总是赢家的意思,北洋政府这一局侥幸赌对,于是在一九一九年的一月,兴高采烈地派出外交代表团去巴黎,参加战后谈判。按中国的想法,几十年来都是割地赔款,好歹站对位置跟赢了一回(不好意思,实在不是打赢的),中华民国一不瓜分殖民地,二不索求战争赔款,把德国的不平等条约取消掉、德国割去的地还给我总成吧?
这实在是个合理的要求,但再合理的要求碰到不讲理的对手,也会变成不合理。对列强来说,世界大战好比一伙流氓打架,打输的要把身上的钱交给打赢的,这一点没有问题;问题是大伙打架的时候中国并没出力,最多是在旁边递了几条擦汗的毛巾而已,实在算不上功劳。德国是战败了,可不算中国打败的,中国的主权和利益只能根据中国的实力来划分,而不是什么战胜国不战胜国。
北洋政府其实也明白这一点,因此要价并不高,可到了巴黎才发现,连这样客气的要求也不能算数。山东早就被日本用对德宣战的名义占了,当时的理由是为了打德国人,现在德国人投降了,山东却还要继续占下去。
只要具备起码的外交常识,就会明白日本的做法连强盗逻辑都讲不通,但大和民族向来是不怕无耻的,因为他们就靠这一套起家,有没有脸都成问题,要不要实在不算个事。天皇派人来巴黎开会,最想要的就是中国的山东省,虽然他们也没有派兵去欧洲打仗,可却是拥有强大军队的战胜国,海军还跟大英帝国联手巡逻过。于是列强根据利益做出了判断:得罪日本不如得罪中国,所以应该割中国的肉喂日本。
几天后,中国代表团在谈判桌上明白了一件事:弱国的地位,就是没有地位。
这一年的四月,毛泽东还在四处游荡,北京已经是热血沸腾,因为从巴黎传来消息,中国代表团受不了列强的压力,要准备在巴黎和约上签字了。
签字,等于同意把山东割让给日本,从一次割地变成另一次割地。要命的是北洋政府根本顶不住压力,而且事情到这个地步,段祺瑞从前同日本签的条约也被翻出来,原来一九一八年初北洋政府就找日本借了大笔军费,代价是同意日本在青岛和山东铁路线的特权。虽然只是铁路线的特权,可有了这个条约,就等于变相承认日本人对山东的占领!
段褀瑞可以乱签条约,但中国的老百姓却明显没有契约精神,街头巷尾都炸开了锅,认定国家的领土和主权必须维护,否则养政府还不如养狗。北京得到消息最早,出事也最早,四月底北洋政府准备在和约上签字,五月一号北大的学生就知道了。当年没有游行示威法,也没有坦克维稳的传统,天不怕地不怕的学生代表集合起来,在北大西斋饭厅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三号举行临时大会,反对签约。
五月三号晚,临时大会决定,第二天游行示威,抗议政府丧权辱国。
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北京高校三千多学生冲破军警的阻挠,云集天安门,打出“还我青岛”、“收回山东权利”、“废除二十一条”、“抵制日货”等口号,要求惩办交通总长曹汝霖、货币局总裁陆宗舆、驻日公使章宗祥等几个铁杆亲日派。狂怒的学生一路游行到曹家,痛打了卖国公使章宗祥,还点火焚烧曹汝霖的房子,直接引发“火烧赵家楼”事件。在几乎失控的情形下,军警们也不是吃白饭的,干脆利落地出手,抓走了三十二个学生代表。
在教育落后的中国,学生就算是智识阶层,而北京的高校学生则是精英中的精英。这帮精英们不安心读书感谢国家,反而未经当局批准胡乱游行,闹出了影响社会稳定、危及官员财产安全的群体性事件,极大地损害了政府的威信,破坏了社会的安定团结,打乱了国家的外交步调,给各级领导造成了不必要的压力,北洋政府对事件是意外的,对结果也是痛心的。北京政府(注:一九一九年的)立刻颁布戒严公告,由大总统徐世昌亲自下令镇压,并要求广大人民群众紧密团结在北洋政府周围,各级部门吸取深刻教训、彻底打击学生中的黑恶势力,集中力量抓一批影响较大的重犯,把包括交通总长曹汝霖在内的广大领导利益作为根本利益,努力维护社会稳定,以外交大局为重,切实整肃官民关系。
北洋政府有兵有炮,学生们什么都没有,但意外还是并不意外地发生了。
广大首都人民同北洋政府一样,对五月四号发生的事非常关心。但首都人民在危急关头的表现却不大对劲,他们没有相信政府、感谢政府,也不肯紧密团结在以徐世昌总统为核心的第N代北洋领导周围,甚至没有对施暴的学生进行谴责或表达愤慨,反而利用媒体对政府进行了很黄很暴力的攻击和责难,对在暴乱中痛失住宅的卖国总长曹汝霖等官员,给予了更黄更暴力的批评与痛斥,直接痛骂这帮领导连狗都不如。上海、天津都成立了学生联合会,广州、南京、杭州、武汉、济南的学生和工人纷纷表示支持,怒火烧到全国各地,很快五月十九号北京学生罢课,天津、上海、南京、杭州、重庆、南昌、武汉、长沙、厦门、济南、开封、太原等地的学生跟风响应,先后宣告罢课,支持北京学生的斗争。
学生影响不断扩大,北洋政府坐不住了,本着稳定压倒一切的精神,决心采取强硬手段维护社会稳定。六月三号,北京数以千计的学生涌向街道,开展大规模的宣传抗议活动,军警们集体出动,抓走一百七十多人,北京学校附近大批驻扎人马,戒备森严;到六月四号,他们又抓了游行学生八百多余人,但邪恶下作的北洋政府竟然不敢对学生开枪,反而引发了新一轮的大规模抗议活动:学潮一个月,终于影响到社会实业界,工人开始罢工了。
一九一九年六月五号,上海两万多工人大规模罢工,电车工人、船坞工人、清洁工人、轮船水手纷纷跟进,前后约有六七万人参加。上海工人一罢工,京汉铁路长辛店工人,京奉铁路工人和九江工人都举行罢工和示威游行,罢工、罢课、罢市运动涉及全国。六月十一号,陈独秀、高一涵等人索性到北京前门外的闹市区散发《北京市民宣言》,声明如果政府不接受市民要求,“我等学生商人劳工军人等,惟有直接行动以图根本之改造”!
这已经是公然宣称要造反了。
北洋政府顺理成章地逮捕了陈独秀,也顺理成章地引来了各地的通电抗议,事情越闹越糟。内外交攻之下,交通总长曹汝霖、货币局总裁陆宗舆、驻日公使章宗祥在六月十号终于被免职,十一号总统徐世昌焦头烂额,索性提出辞职,打算远离这趟浑水,回家种田养老。
虽然全中国都痛骂徐世昌不是东西,但徐大总统真要走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局面真的很困难,谁也收拾不了这个烂摊子。于是十二号之后工人陆续又开始复工,学生也停止了罢课,大家一齐强力观望,期待着奇迹的到来。
短暂的平静持续到六月十七号,消息再次传来,内外交攻的北洋政府撑不住压力,决心要在巴黎和约上割让山东。顿时全国民意再度沸腾,又开始了新一轮请愿示威,闹到二十三号,总统徐世昌不得不接见山东各界代表,表示政府已经下了命令,要巴黎的代表团“从缓签字”。
从缓?从缓之后又如何!
二十七号,京津学生和留日留美学生再度请愿示威,二十八号北京商学界代表又发起请愿,北洋政府没有政法委和维稳大队,他们的压力已经到了极限,而中国代表团在巴黎的压力也到了极限,因为国内可以示威罢工,国际列强的压力却是无从推卸的。
六月二十八日,在内外交攻之下,中国面对列强威逼无路可走,也无从妥协,全权代表陆征祥终于撕破脸皮,对全世界愤然宣告: 中国拒绝在和约上签字,爱谁谁!
拒绝签字,不能改变青岛和山东大部分地方被日本占领的事实,但中国政府绝不承认这种占领,并随时保留恢复的权利。
弱国也许没有外交,但我们依然保留尊严,保留希望:我们不承认,不忘却,不原谅。
于是一切都清静了。
中国没有签字,日本没有撤军,列强袖手旁观。从表面上看,这场折腾啥效果也没有,但其实却有着巨大的后续效应,并直接影响到山东的主权归属。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后面会详细解释,总之在国内支持和外交努力下,日本没能占到多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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